這天上掉下來的餡餅幾乎砸得紀豐暈頭轉向,直至目送花顔她們離開,他回頭猛地撞進一雙空洞死寂的長眸中時,那點狂喜瞬間被突兀而起的驚悚取代。
“楚,楚木,你什麼……什麼時候來的?”
紀豐話都說不利索,看着站在角落陰影裡的高大男人,得了正常的吃食,他體格恢複得尤其快,隻是目光依舊陰鸷。
“它,要被,送去哪?”
粗粝沙啞的聲音像是很久沒說話一樣,怪異的停頓聽得人有些不舒服。
紀豐很怕楚木,于是挪開目光飛快應聲:“當然是被送去陪小侯爺了。”
“為什麼?”
這是一個有點好笑的問題。
紀豐揚眉,理所當然道:“它是小侯爺的狗,獨屬于他的寵物,養着它就是為了逗小侯爺開心的,你還問為什麼?”
獨屬于……他的?
楚木指骨像是痙攣似的顫了下,似乎隻是在腦海中滾了一遍這幾個字眼,就足夠叫他滿足到喘出來。
不遠處的紀豐并沒有發現他的異常,隻當他失望于小侯爺的冷待,想想那天晚上撞見的瘋狂,紀豐還是忍不住多說了兩句。
“小侯爺向來嘴硬心軟,像你這樣的,他救了不知道多少,但他從來不說。”
“那就是個頂頂漂亮的明月,就該挂在天上,楚木,我們是奴隸,連血都是髒的,出生便帶着罪孽,所以,不要妄想會得到明月的垂憐。”
“那樣隻會弄髒了他。”
雨後的風帶着泥土的腥味,飄着卷過小院的每一個角落,久久沒有得到回應的紀豐也不在意。
因為這樣的人他見得多了,自命不凡,因為那點偶然掉落的憐憫而沾沾自喜,最後的結果自然可想而知。
他輕歎一口氣,沒再管楚木。
而與此同時的另一邊,被罰站在書房的江頌心虛埋頭,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他身上還沾着墨汁,臉上也濺着星星點點的墨漬,尾巴搖得歡快的阿星四腳全都是墨,跳在江頌腳邊去拱他蹭他,想要和自己的小主人玩,梅花腳印把地上弄得一塌糊塗。
當然,和他們面前傾倒的書架,摔倒的花瓶等等一系列狼藉比起來,這點混亂可謂是不值一提。
“江頌。”
謝浔之連名道姓的叫他,語氣平靜到令人毛骨悚然,“隻是叫你描摹幾篇字帖,你氣性便如此大嗎?”
“我不是故意的!”
江頌擡頭,着急解釋道:“我,我隻是想要畫畫,阿星的腳印剛好可以當樹上的花花,可是它不聽話……”
到最後他聲音越來越小,手裡還握着筆,十分沒出息的把小夥伴給用腳輕輕推出去頂鍋。
“它真是一點都不聽話,我一定會好好教訓它的。”
他一副同仇敵忾的表情,對着那隻有他腳踝高的阿星“兇神惡煞”:“我一定會狠狠教訓你!”
說完他就彎腰把小狗撈到懷裡,腳底抹油的轉身就跑。
“我要去管教我的小狗了。”
底氣不足的聲音散在了金色的陽光下,葉子在随着風輕輕顫動,謝浔之沒有言語,垂眸踏至書桌前。
那裡他放着的字帖早就不知下落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副簡陋到有些好笑的畫。
黑色筆直的大樹,潦草分着幾處枝桠,枝桠和樹幹上長滿了小狗腳印。
不過大概阿星到後面不願意配合,以至于手忙腳亂的笨蛋也在畫上留了好幾處手印。
謝浔之嘴角不自知的揚着點弧度,伸手輕輕碰了一下那邊角上已經幹了的手印,心中歎息。
小狗真的留下了印子。
他像是看不到滿屋的狼藉,頗有興緻的欣賞面前的畫,像是那種滿目自信家長般,滿意的目光讓邊上的九旬都看得心驚肉跳。
果然,下一秒,他便聽到他們智多近妖的首輔大人吩咐道:“裱起來,挂到我房裡去。”
九旬:“……是。”
對此一無所知的江頌正蹲在浴池邊努力給阿星洗爪子,但小家夥一點都不配合,得了空就撒開腳丫子到處亂跑。
第三次把它抓回來的江頌眉頭緊蹙,唇瓣抿得很緊,字正腔圓道:“我生氣了。”
氣呼呼的江頌轉頭就翻出了個項圈,蹲在阿星面前,嚴肅的對它說:“我本來不想這樣的,但你一點都不聽話。”
在江頌看來,給小狗帶項圈還好,但若是加了鍊子讓其失去自由,那就太殘忍了。
所以他隻是裝模做樣的吓唬一下這條小壞狗,項圈套上去,拴上鍊子直至把它洗幹淨,他這才把鍊子拆掉。
大功告成的江頌把洗幹淨的阿星遞給花顔,讓她把它先送回去。
這是關鍵一步。
他之後可是要借着阿星去找楚木麻煩的。
江頌哼着歌洗着澡,卻不曾想等他磨磨蹭蹭的再出來時,就被花顔慌慌張張地告知——
阿星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