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對他這個哥哥還算了解,趙容祺喜歡演戲,喜歡裝成一副完全不同的樣子把别人騙得團團轉,這會給他極大的成就感。
但他從來不會輕易地表露出他的本性,尤其是在外人面前,更别說他和郁微總共也就剛認識兩天。
他一而再再而三地為難這個Beta,到底是因為什麼?
趙容祺輕笑一聲,率先打破了堅冰般的沉默,他将酒杯放回托盤,“行。”
“我還可以給你第二條路。”
跟着趙璞進來的Alpha打開手裡的文件夾,裡面夾着一頁紙,郁微下意識瞟了一眼,最上方白紙黑字的幾個大字清楚的映入眼簾。
“退學吧。”
那是一張退學申請書。
所有人的臉上都浮現出了驚詫的神情,而郁微則神色莫辨地盯着申請書,腦中警鈴大作。
那一刻他總算看明白了趙容祺的真實意圖。
——不是刁難,而是驅逐,就像清除生活中的安全隐患一樣。
可是為什麼?
郁微面上依舊不動聲色,心跳卻直線飙升。
第一次見面時趙容祺冰冷審視的眼神在腦中緩緩浮現,郁微幾乎可以确定他一定是猜到了什麼。
但他沒有證據。
否則就不是一份退學申請書那麼簡單了。
幾個呼吸之後,郁微才平複好紊亂的心跳。他擡頭望着趙容祺笑了一下,“——我選第一條路。”
說罷他拿起趙容祺剛剛放下的那杯酒,猶豫了一秒鐘,便屏息閉眼一飲而盡。
冰涼的酒液順着喉嚨向下湧入,如同火焰一路燎燒到身體内部。
“咳、咳——”
郁微被嗆住了,控制不住地捂嘴咳嗽起來,清瘦的脊背一下一下地聳動,眼眶發紅,生理性的淚水從眼尾溢出,将眼角那處的皮膚暈染成了濡濕的胭脂色。
黑瞳浸了水,在燈光下潤澤又明亮,黑曜石似的讓人移不開眼。
“……”趙容祺盯着他看,淺色的眼眸愈發暗沉洶湧,喉結不自主地滾動了一下。
他的反應是在場的Alpha中最輕的一個,趙元和那些人的眼神已經無法用豺狼來形容了。
體育館内一片詭異的沉默。
郁微終于緩過氣來了,手有些抖地放回酒杯,然後又端起一杯。這次他喝的慢了些,仰頭一口一口地吞咽酒液。
他仰起頭,纖長的頸部線條完全顯現出來,像工筆畫般每一個微小的弧度都同時兼具了鋒折與流暢,漂亮的不可思議。
第二杯酒灌入胃部,郁微已經被咽喉處火燒火燎的感覺折磨的有些麻木了。
酒精強烈的刺激性氣味在他本就比常人敏感的神經上拉鋸似的來回磨,他仿佛被人整個鑿開後汩汩灌入酒水,完全被酒精浸泡透了,一呼一吸之間全是這種氣味。
绯紅從眼尾向臉頰蔓延,不過幾秒的時間,郁微已經像喝醉了般臉上一層薄紅。
一般人喝酒上臉都是滿臉通紅不會太好看,但郁微不僅是長相出衆,他的皮和骨更是得天獨厚般的精緻,臉紅的時候也像是從象牙白的皮膚下透出的薄薄一抹紅暈,讓人看了幾乎要心生憐愛。
體育館裡的空氣甯靜的可怕。
郁微大腦發脹有點醉了,視線也迷蒙起來,看不太清周圍人的臉,但在場所有清醒的人當中,哪怕遲鈍如趙璞也能感受到其他人越來越灼熱的眼神,如果視線能化成實質的話,郁微早就被人吞拆入腹吃的一幹二淨了。
“這……”趙璞咽了下口水,有點慌亂地看向趙容祺,直覺告訴再讓他郁微喝下去的話,場面絕對會一發不可收拾。
趙璞不停地給他堂哥使眼色,眼睛都要抽抽了,趙容祺連個餘光都沒分給他,側臉線條在光影下深邃而沉默。
眼看郁微又要拿起第三杯,趙璞終于心急起來了,剛要開口說話,便看見他堂哥忽然擡起手來。
骨節分明的手指從下方托住托盤,緊接着微微用力——
劈裡啪啦一陣脆響。
高腳杯紛紛傾倒,跌落在地,脆弱的玻璃頃刻間碎的四分五裂。
“!”
郁微猛一驚醒,縮回手,擡眸對上趙容祺的視線。
趙容祺面上依舊冷淡疏離,看他的眼神居高臨下。
郁微的腦子被酒精熏的有點轉不過來彎,低頭盯着碎掉的杯子瞅了半晌,心想這是我摔的嗎。
他仔細想了想,才确認這不是他幹的,重又擡起頭看向趙容祺,歪了歪腦袋,眼神裡明明白白地寫着“你這是什麼意思”。
趙容祺将手抄回兜裡,風度翩翩的連皮鞋的邊都沒沾上一滴酒水。他屈尊降貴地開口,毫無誠意道:“手滑了。”
……信你個鬼。
他又掃了眼郁微,淡聲補充道:“你的問題。”
郁微:“??”
還沒等其他人反應過來,趙容祺便開口宣布這場鬧劇的結束:“時候不早了,無聊的事情沒必要再繼續下去了,明天學生會還要派人來體育館檢查,各位散了吧。”
散了?
郁微昏沉的大腦還沒消化清楚這兩個字的意思,隻有些懵望着趙容祺。
隻見他說完示意了一下趙璞旁邊的Alpha,Alpha立即會意,将退學申請書雙手遞給郁微。
郁微下意識接過,拿在手裡能感受到紙頁的冰涼。
這就……算完了?
“至于這個——”趙容祺說着點了點申請書,那張薄薄的紙顫了幾下,輕顫的頻率同步傳到郁微的指尖。
“簽上你的名字,就算生效,”趙容祺深深凝視了郁微一眼,目光不留痕迹地從他濕潤的唇瓣滑過,低沉道:“你可以好好考慮一下。”
趙容祺說罷邁步離開,和郁微擦肩而過,走出去三四步後又想起什麼似的回頭道:
“——哦,酒的錢别忘了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