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林下,陰影處覆蓋一片。
葉子慢慢從樹上落下,用盡一生的時間,才完全跌落在地上。
少年坐在長椅上非常筆直,不駝背,不彎曲,連先前的懶惰都消失不見,取而代之是一臉擔憂。
肩膀上有着少女的頭。
她此刻還在暈着,借靠在少年身上,時不時皺眉,似乎遇見不太好的事。
夢裡,許季西确實很不好。
在長長的黑暗裡,沒有一絲亮光,隻有你的感官再帶路。
女生站在原地,一字不落地聽着附近的人叽叽喳喳。
“你看這種人,長久孤零零,爸媽絕對是抛棄她”
“當然啦,淘氣的人最容易煩人。不像我,有人疼”
“看她這樣子,應該不是淘氣惹的”
“不管是與不是,反正是個孤兒”
“……”
女生面無表情聽着,身側的手握成拳頭,使勁拼命就是動不了手,打不了人。
可能在小時候印象裡,許季西還保留着淘氣樣子。
隻要你讓我不高興,那我也會讓你不高興。
除非我說不過你,但我會動手。
打出血也好,打死了也罷。
盡管那樣很暴力,會惹上麻煩,卻總比你高興要好得多。
那些人還在繼續講,像蚊子一樣在耳邊嗡嗡嗡,把少女吵得一臉煩躁。
覺得是時候準備動手,結果面前出現一道光,奪走衆人的目光。
可惜人們長久呆在黑暗裡,那道光的出現讓所有人堅持不了一秒,刺眼挪開視線。
留下生理淚水。
而許季西沒有挪開眼,直愣愣盯着光影下站着一位男孩。
他一臉漫不經心,深邃地眼眸左右打量一圈面前所有人,最終停留在眼前。
看見女孩,下意識擡手打招呼:“再次見面,許季西”
後者一下子睜大眼,眼神透露着震驚。
與此同時一瞬間醒來。
許季西睜眼一瞬間,入眼是少年鋒利下颌線,他輕輕一瞥,看清那一刻,眼底劃過一絲微微驚詫。
“許季西,你醒啦?”
“有沒有好一些”
時任檐關心又急切地問。
許季西沒吭聲,眉頭輕挑,對少年的行為感到莫名歡喜。
他餘光掃見少女眉毛微翹,便停止了問,不理解說“我臉上有東西嗎”
這麼目不轉睛看着他。
好異常。
在記憶猶新中,許季西不會胡亂直視别人,除非你說很不好聽的語言,或者滿口騷話不堪入耳。
“我現在發現…你挺帥的”許季西表情正經,沒有一點胡來,可話不是。
話音一落,歪了人設。
“……”
時任檐感到不可置信,按理說許季西不會講這種話,可她就是說了。
該怎麼回答?
算了,如實所語。
他彎了彎唇,故作鎮定:“承蒙你的厚愛,在下願意一直保護着你喜歡的高、顔、值”
“……”
有病,他真的有病!
經不起誇獎,一誇就飄走。
許季西真想抽自己一巴掌,但僅僅是想想而已,怕痛不敢下死手。
最讓她在意是那番話,很後悔講出口。
可已經收不回。
她眨眨眼,嘗試轉移話題:“那個…謝謝你啊”
“為什麼跟我道謝?”時任檐不明白她的意思。
“市場。”女生言簡意赅,沒有過多解釋。
時任檐點了點頭,理解。
安靜——
突然起來的甯靜使時任檐渾身不自在。
明明他們以前二話不說,想說什麼就說,不會有陌生的擔憂。
如果他不開口,那許季西肯定不會與自己聊天。
那他整日不會開心,這麼想着,随口說“你要怎麼謝我?”
語氣很調侃,吊兒郎當。
“無所謂”
“……”
氣氛根本提不起。時任檐索性說“陪我一天吧”
意氣風發直視女生,不帶躲閃地。
他以前有想過帶許季西去任何地方,隻是沒有錢。
如今攢有零花錢,一共一萬多。
從上高中開始存錢,就為了等待有一天重新遇見她。
還好許季西回來。
錢也等到了該花的地步。
許季西淡淡輕瞥身旁的人一眼,平靜地眼眸宛如一片死水,沒有動靜,令人探查不出情緒。
“…不願意就算了”時任檐心虛别開眼,掃過别處樹林,葉子剛好從樹上飄落空中,而他閃過一抹失落。
空氣再度陷入安靜。
許季西抿了抿嘴,心中劃過莫名的痛苦,一眨眼又消失殆盡,根本發現不了源頭。
還是别太絕情,畢竟他最近對自己挺好的,女生心想。
随即輕輕擡起眼眸,不再是死水,而是明亮又清澈圓潤。
盯着少年充滿發絲的後腦勺,一字一句:“我、後、悔、了”
所以你别生氣。
時任檐不知道别人心中所想,聽到聲音下意識轉頭,對上對方清冷的臉,詫異說“你再說一遍?”
我好像沒聽清。
“……”
許季西扯着唇面無表情,總覺得他聽到了,隻是想再聽一遍。
獲得這個答案沒再開口,女生整個人轉在一邊去,把背影留給對方。
看這背影,好像生氣了。時任檐想,也不在開玩笑。
“你答不答應倒無所謂,我其實…不在意的”
其實很在意。
他小時候想過,如果能和她一起出去,沒有大人在的地方快樂玩耍。
不是讨厭大人,而是時間到了他們會阻止,不能玩一整天。
抱着這個遺憾成長,小男孩終于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