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時,女人也注意到了他們。
“哈羅。”她笑着走近,“範先生也來這家餐廳用飯麼?”
說完,她的目光落在姜绮玉身上,語調起伏,帶了點恰到好處的驚訝:“這位是……?”
姜绮玉剛想做自我介紹,卻感受到自己的手被範銘禮握住了。
他先一步說話,聲音平穩:“這位是我的太太,姜绮玉。”
“晚好。”姜绮玉說。
“啊!”女人看看她,忽然笑了笑,“我叫蔡穎。恕我眼拙,原來是範先生的太太。我和範先生打過好幾次交道,還沒聽他說起過你呢。你是不是不常在社交場上出現?我似乎沒見過你。”
姜绮玉忽略她話語的前半段,“嗯。我不喜歡,于是很少去。”
“還是應該多去去呀。”蔡穎眨了眨眼睛,帶出點特定妩媚的風情來,“範先生的舞步極好,是同輩裡數一數二的。我則太不醒目,每次都踩别人的鞋子——”
姜绮玉不太擅長應對這類人。
蔡穎還要繼續說,範銘禮卻頗有些生硬地打斷了:“還好,過獎。”
姜绮玉能感受到他握她手的力度緊了緊。“不打擾蔡小姐,我們先走一步。”
話頭被打斷,蔡穎倒不生氣,臉上還是笑眯眯的:“兩位,那就回見啦。”
她酒紅色的禮裙裙擺很快消失在電梯口裡。
姜绮玉被範銘禮拉着手,走出瑞吉酒店的大門。
寒氣撲面而來。
她不得不承認,即使近距離觀看,蔡穎的外貌依舊是美得無可挑剔。即使放在美女如雲的社交場上,依舊是美得明豔,美得花團錦簇的那一個。
她姓蔡。
或許跟範銘禮先前提過的那位,對他不滿的“蔡總”有關聯?
或許是了。不然,也不會和今天下午看見的那群中年人走在一起。
姜绮玉忽然感到範銘禮拽了一下她的手指。
“上車了。”他說。
她這才反應過來,已經走到了車子旁邊。
“想什麼呢?”範銘禮彎下腰來,五指在她面前晃了晃。
“在想蔡穎。”姜绮玉一邊打開車門坐進駕駛位一邊說,“下午的時候,我看見她了——她是不是某位老闆的女兒?”
“嗯。”
“怪不得。”
姜绮玉關上車門,系好安全帶,随後按下車内空調與發動鍵。空調徐徐吹出暖氣,範銘禮坐在副駕駛,擡起手來将暖風輕巧往駕駛位一撥。
“謝了。”
姜绮玉伸手挂檔,一踩油門,車便平穩地向前駛去。她熟知海港的位置,便不需要導航。冷意都被隔絕在玻璃窗外頭。地上還有将幹未幹的水漬,倒映霓虹都市的五光十色。
“……你沒有别的想問的?”
行駛的途中,範銘禮忽然道。
姜绮玉專注路況:“想問的?”
透過車内後視鏡,她看見範銘禮的眸色沉了沉:“你不問我,她和我的關系?”
姜绮玉隻覺得莫名其妙:“能有什麼關系。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有幾面之緣的關系而已啊。”
副駕駛上坐着的人沉默了。
過了一會,他歎了口氣,解釋道:“我和她僅僅見過幾次面,至于什麼舞會……我從未和她跳過一支舞。”
姜绮玉應了一聲:“嗯,我知道的。”
換來範銘禮仔仔細細觀察她的神情。她不懂得對方為什麼要這麼看着她。等紅綠燈的間隙,她還抽空摸了摸臉,确定沒有任何東西:“看我幹什麼?”
“……沒什麼。”
他像是有什麼話想說,最終卻仍然沒說出口。
汽車時快時慢,終于行駛到了海港的邊緣。
很少有人會在冬天去海邊。即使是在南方,溫度也冷得讓人發顫。似乎要鑽進人的骨頭裡。
灰藍色的,孤寂又深邃。
踩在沙灘上,沙子勾勒出鞋底的形狀。
月亮也很好。姜绮玉很久很久沒有見過這麼完美的月亮了。在城市裡生活久了,有時候天空都被建築物切割成破碎的形狀。
他們在海邊慢慢地走。不遠處是某個酒吧昏黃的燈光。
可不知為何,姜绮玉總覺得,範銘禮的情緒似乎有些不對。
“你……”她小聲道,“不開心嗎?”
範銘禮一愣,仿佛瞬間從自己心緒中抽離出來,飛快答道:“沒有。”
“很快的,我就是看一會兒,馬上就走……”
範銘禮無奈道:“不要着急,慢慢看,不用管我。”
似乎是怕姜绮玉不相信,他特意加重了語氣。
姜绮玉放下心來。
她的興趣也就持續不到十幾分鐘。過了一陣,看夠了,便提議要回去。他們又沿着來時的路返回——隻是這一路上似乎又有什麼景色變得不一樣了。她留心分辨,可卻始終辨别不出。
海灘旁雖然是長長的一條路,可再長的路總歸是有盡頭的。
“你有去過聖彼得堡嗎?”
範銘禮忽然問了她這樣一個問題。
姜绮玉搖頭:“沒有。倒是去過海參崴。”
範銘禮望着天空:“有那麼一段時間,聖彼得堡夏天的夜晚,是很明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