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吹了,一會兒就感冒了。”姜绮玉說,“你明天不是還得早起嗎?”
範銘禮沒動,隻是仍站在那裡,“不礙事。”
姜绮玉看着他,不禁微微笑了。
“晚安。”她說。
講這個詞時,她一時恍惚。似乎場景置換,她站在範銘禮書房門口,亦或者是,面前擺着一架黑色施坦威。同樣是寂靜的夜,他們互相緻意,某種細微的情感在空氣中如浮塵般輕輕流動着。
那時,她沒想過他們之間會有這樣的發展。
相敬如賓,是她對這段婚姻抱有的最大期望。
這樣的關系能夠持續多久?
這念頭隻是一閃而過,姜绮玉沒來得及細想,因為範銘禮已經上前一步,摟住她的腰,俯下身來。姜绮玉閉上眼睛,感到那柔軟的觸感,落在她的額頭上,輕柔得如同一片羽毛。
讓她全身都感到毛茸茸的。
“晚安。親愛的绮玉。”
他笑着說。随後,轉身離開。
他腳步踏得很穩,身影幾乎要與黑夜融為一體。出租車涉邊打着雙閃,過了一陣,換了轉向燈,極快地朝前駛去。
姜绮玉就注視着那一抹燈光,變成一條線,一個小點,最終,消失在她視野裡。
第二天,姜绮玉醒來,已是早上九點。
她素來有這個習慣,如果是假期,比起出門,她更願意待在家裡,睡個充足懶覺。
她揉揉眼睛,伸手出來拿手機。北城的溫度在昨晚又下降幾度,比起仍在酷熱的南方來,已經算得上是秋高氣爽了。
微信消息已經挂在通知欄上。她點開,是範銘禮的,很簡短,隻有三個字:[我到了。]
配圖是機場内部。姜绮玉笑了,回複過去:[剛醒。]
她收拾好自己,根據網上的資料,去給阿姚買特産。這糕點單看便宜,裝盒就要大幾百塊。姜绮玉按着網友的攻略,挑選了幾款應該好吃的糕點,讓阿姨擺盤裝盒起來。她又到另一處,買了瓶廣受好評的醬菜。他們平日吃東西,不吃這個,姜绮玉猜想,阿姚應該會覺得驚奇。何況這東西當配菜吃,再解膩不過,應當是好吃的。
買完特産,她回到酒店,開始收拾東西。下午,他們便踏上了回程的飛機。等落地公司,沒法急着走,先被拉去開會。一通彙報下來,外加整理文件,已經過了晚上八點。阿姚也同他們一起加班,姜绮玉叫她到茶水間,将手裡的特産遞給她。
“喏,從北城帶過來的。”她小聲道,“味道我不敢保證,都是在網上搜的。”
阿姚幸福得轉圈圈,給了她一個擁抱:“绮玉!我就知道你最好!”
姜绮玉回抱住她,稍稍垂下眼。
阿姚同她關系很好。可她已經打定主意,在月底離職了。
這件事,總歸要讓她知道的。
隻是得找一個機會。
姜绮玉其實并沒有想好,辭去外貿職務,她未來要做什麼。不過可以肯定的是,她并不想再進公司。或許做自由職業者,或許什麼也不做。
她松開了抱住阿姚的手,語氣輕松道:“走吧。做完這些,我們趕緊回家。”
……
姜绮玉回到家的時候,客廳的燈光已經熄滅。隻餘牆上幾盞亮黃色的壁燈,照着曲折的樓梯和走廊。
菲奧娜幫她放包,随後小聲道:“绮玉小姐,少爺在書房裡呢。”
姜绮玉笑着點頭,洗了手,朝書房走去。
她已經放輕了腳步,但還沒等她走到門口,書房的門就自動打開了。
她被一雙手拉過去,頃刻間,已經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歡迎回家。”範銘禮低聲道。
他一落地,便馬不停蹄趕回公司。昨天一天,已經是他為自己争取到的一個難得的工作日假期。那樣的松散和自由隻有短短一瞬,他終究還是得回到這片方寸之地,注視市場的升起和降落。
但昨晚,确是一個快樂的晚上。
姜绮玉窩了一會兒,便從他懷裡掙脫出來,“在工作?”
範銘禮總是有很多事要做的。
“嗯。”
他應了一聲,“馬上。”
“我又不催你。”姜绮玉瞥見他桌上的咖啡,頓了頓,“别熬太晚了,注意休息。”
她說完,目光掃過他書架,又問:“你這兒的書,我能看看麼?”
“當然可以。”
于是,姜绮玉就從他書架上随手拿了本散文,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起來。
作者是位老頭子,口吻絮絮叨叨,語言細密得如同針腳。姜绮玉看着看着,隻覺得眼皮子打架。她先前在公司加班,不覺得困,如今像是退化了,看幾眼書,就感到困意一陣陣襲來,幾乎要把她淹沒。
她透過餘光,看見範銘禮仍在電腦前,便想着再撐一會。
可眼皮子還是頂不住。她手一松,書滑落在膝上,頭一歪便閉上了眼。
在一片困頓中,她感受到溫暖體溫的靠近。
有一雙溫熱而寬厚的手,将她小心抱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