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知為何,她的心裡忽然湧上了幾分挫敗感。這樣的情感沒有來由,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從心底的孔洞鑽出,越纏越緊,直讓人擔心會喘不過氣來。
她的頭略微低了下去,頭發也從肩膀上滑落,遮住了臉上的神情。
“你——”範銘禮見她這副模樣,猶豫了幾秒,還是問,“你不開心嗎?”
姜绮玉搖頭:“沒有。”
隻是心中忽然湧上些說不起來的感覺。
範銘禮堅持道:“如果是因為剛才的話,那麼我向你道歉。”
姜绮玉笑了笑:“我真沒有。我姐姐說,我這個人,想什麼都挂在臉上。要是真的不開心,不用你問,我自己就說了。”
其實姜绮玉并不覺得自己有多麼地喜怒形于色。她有時候會想,或許姜念安之所以每次都能那麼準确地猜中她的想法,是因為姜念安畢竟是她的姐姐。她的親人。
那麼,範銘禮又算什麼人呢?
發現自己又無可避免地思考到這個問題,姜绮玉忍不住輕輕扯了扯嘴角。可就在這時,她卻聽見了範銘禮有些獨斷專行,但這次意外地不令人讨厭的語氣:“我認為你在說謊。”
範銘禮微微彎下腰,認真道:“給我一個機會——今晚有一場賽馬,不知你有沒有興趣?”
一聽見“賽馬”,原本看似有些垂頭喪氣的姜绮玉立馬擡起頭來。
“你是說——”她回過神,連忙道,“有有有,當然有!”
現如今,人們的娛樂方式多種多樣,但自從小時候第一次接觸賽馬,姜绮玉就無法自拔地愛上了這項運動。曾經,她甚至揚言要成為馬術師,但在家裡的馬廄裡訓了幾天,發現并不理想,于是夢想便早早折戟。可姜绮玉在賭馬方面,倒是一把好手,無論是在本城每周三和周日的賽馬場,還是在日本的大阪或者名古屋,她買十次,基本上就能中七次。
小賭怡情,金額的多少倒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結果揭曉那一刻的成就感。
見她一瞬間恢複,範銘禮笑道:“——你之前不是說,不想和太多人打照面?”
姜绮玉心情回升上來:“在包廂裡看,遇到的人又不會多,怕什麼。”
她說完,想起範嘉懿,又問:“嘉懿不去嗎?”
“她喜歡的帥哥不在,當然不會去。”範銘禮說。
“所以……就我們兩個人?”
“嗯。”範銘禮沖她笑了笑,那雙桃花般的眼睛,顯出幾分意味深長。
他加重了某幾個字,“就我們兩個人。”
*
越過一樓公共席,他們乘私人電梯來到樓上的會員包廂。在電梯門打開時,少不了要碰上幾個人——姜绮玉本來就很少參加聚會,又有些臉盲,根本認不出誰是誰。她隻是挽着範銘禮的胳膊,作親密狀,聽着範銘禮同他們寒暄幾句,随後潇灑走過。
在準備要進包廂的時候,姜绮玉就想把搭着範銘禮胳膊的手拿開,可下一秒卻被他略帶懶洋洋的聲音拽了回來。
“我的領帶好像松了。”範銘禮說。
他神色如常,全然不顧周邊幾位紳士與千金的目光。姜绮玉本要抽離的手隻好頓了頓。
好吧。他這個主意确實不錯。當衆為愛人系領帶确實也是彰顯親密的好方法。他可以當個厲害的演員了。姜绮玉看了他一眼,心平氣和地擡手給他系領帶。
“先聲明,我隻會溫莎結的系法。”她的手指觸碰上範銘禮的領帶,靈活地開始重新打結。雖然剛剛的說法是“提前聲明”,但她卻沒有給範銘禮選擇的餘地。她隻會一種,所以也就隻給他系這一種。
範銘禮側過頭,微微笑了笑:“都可以。我不挑的。”
一時很安靜,隻有清淺的呼吸聲在交融。姜绮玉很少系領帶,生怕自己哪一個步驟弄錯了,所幸今日手法不錯,系成了一個頂漂亮的領帶結。
大功告成,姜绮玉又“貼心”地為他整了整領子。而範銘禮則非常自然地牽起她垂落下來的手,在周圍一衆人或感歎或豔羨的目光下,攜手走進了包廂。
包廂門一關,姜绮玉就立刻放下範銘禮的手,迫不及待地來到露台的邊緣。從這裡可以望見馬場的全貌:嶄新潔淨的綠色草坪、碩大的比分牌、馬匹亮相區和終點區……看到了好幾名熟悉的選手,姜绮玉看了一眼比分牌上不斷變化的數字,對于接下來要下注的對象有了個大概的計算。
她想得入迷,全然不注意範銘禮何時來到了她的身邊。他們就一同倚在露台的玻璃欄杆旁,一齊注視樓下的景色。
“我們來打個賭如何?”範銘禮忽然說,“不妨比比,誰壓中的次數多。”
“可以啊。”在擅長的領域,姜绮玉很樂意迎來這樣的挑戰,“我赢了你的話,得到的好處我來定,怎麼樣?”
其實她也沒想從範銘禮這拿到什麼具體的好處。非要說一個,她隻希望這個協議婚姻能夠盡快結束。
如果他們沒有這層關系,或許從來都隻是從他人口中聽過名字的陌生人。要論頻率,或許還是聽到範銘禮的名字更多些。若是偶然遇見,也不明白究竟能不能做成朋友。
要是最後能做朋友也不錯。姜绮玉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