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敏很慢地眨了眨眼睛:“這人不會是範銘禮吧?”
姜绮玉頓時不說話了。詩敏本來隻是想開開玩笑,卻發現自己無意中猜對了。“不會吧……”她戳戳姜绮玉,“不過我能理解。範銘禮的臉确實夠好看。我不是同他讀一個學校麼,每次在走廊見他,我朋友都要陶醉地同我說:他像大天使長!他一過來,周圍的塵埃就全消失了!”
“沒這麼——”姜绮玉慣性想反駁,但又停住了,“好吧。他長得是不錯。”
詩敏夾了一塊魚蛋,結果辣椒放多了,嗆得她直咳嗽。過了一會,她靜下來,看着姜绮玉:“一般來說,如果你喜歡一個人,當然是連對方的睡顔也一起喜歡的……你該不會愛上範銘禮了吧?!”
詩敏知道他們結婚的内情,因此最後一句話她是笑着說的,語氣裡帶着調侃的意味,明顯拿她來尋開心。
“愛上協議婚姻的對象,這也夠倒黴的。”姜绮玉面無表情,“小說裡最常見的痛苦橋段之一。”
詩敏說:“别糾結了,绮玉。喜歡看美好的事物,再常見不過了。我覺得你隻是步入人生新階段後,要思考的東西太多了,一時腦子轉不過來而已。待會和我去逛逛吧,好久沒來啦。”
話說到這份上,姜绮玉也想着,與其鑽牛角尖,不如放開了,什麼也不想。她和詩敏吃完這頓晚飯,同老闆娘說了聲再見,便鑽進夜市熱鬧的人群裡。這時燈已經亮起來了,将周圍的景色染上模糊溫柔的光影。她們走走停停,站定在一個手工藝品攤位前。詩敏喜歡裡邊的那柄貝殼扇子,拿起來把玩一下,很爽快地買了下來。
她給姜绮玉看那柄扇子上精美的花紋,和随着光影而流動的溢彩,說:“看,多漂亮啊。”
逛了一圈,詩敏說,自己認識一個朋友,在這條街上開酒吧。她們就按着導航的指引,找到那家裝潢頗好的店,在吧台上坐下來。調酒師很年輕,問她們喝什麼。詩敏不看菜單,說來一杯特調,隻要是低度酒就行。調酒師動作很快,一舉一動帶着美感,調出一杯酒,推到詩敏面前。
玻璃杯裡是青碧色的酒體,波瀾澄澈,上邊的冰塊中央落了一朵小小的粉色荷花。詩敏問,這酒叫什麼?調酒師笑笑,說叫黛川。姜绮玉本來不想喝酒的,看見這杯“黛川”的顔色好看得要緊,便說,我也來一杯。
調酒師卻說,我給您調一杯不一樣的。
他手腕翻飛,給姜绮玉調的是一杯金色的雞尾酒。Golden Dream。調酒師說,感覺您很适合這樣的顔色。
詩敏湊過來。“很好看嘛。”她說,“真的很适合你哎。”
兩人一邊喝酒,一邊聊天。姜绮玉問起詩敏演出的情況,詩敏添油加醋,說樂團裡的明争暗鬥多了去了,給她細細描述起來,說先前有個大提琴手名叫馬克,看似風度翩翩,實則是大渣男,能在同一段時間談三四個女朋友,國籍都還不一樣,仿佛在集郵。後來他在社交媒體上被他前任曬出了出軌和玩咖的證據,他吓得半死,很快退出樂團,滾回老家了。
姜绮玉問:“這其中你一點沒參與嗎?”
詩敏盯着她兩秒,哈哈大笑起來:“怎麼可能!還是你懂我。不過我隻是慫恿那位前任将證據爆出來而已。可什麼實際性的都沒做哦。”
過了一陣,姜绮玉将那杯金色夢想喝完。詩敏說:“绮玉,你的臉好紅啊。”
姜绮玉說:“不會吧。”
她拿出手機照鏡子,發現自己的臉真的很紅。“難道是因為我太久沒喝了?”她搖了搖頭,然而不搖頭還好,一搖頭,瞬間就感覺天旋地轉,耳朵摸起來直發熱。
詩敏側頭去看她,看見她眼睛裡的些許醉意。“你醉啦。”詩敏扶着姜绮玉的肩膀,“我送你回去吧。你現在應該不住姜家老宅吧……”
姜绮玉搖搖頭:“當然不住。現在在住範銘禮的市中心小别墅,離你家遠得很。不麻煩你,我讓司機來接。”
她拿出手機,點開通訊錄,撥了先前存過的小王的電話号。小王很盡職盡責,電話打過去不到五秒就接了起來。“有什麼事?”他說。
姜绮玉的腦子已經有點困頓了,她一邊想,小王怎麼不說“晚上好”?一邊又想,先前見過小王,也不覺得他聲音有今晚這麼好聽——難道是因為電話的緣故?是了,電子設備或許會讓平平無奇的聲音變得有磁性起來。
“麻煩過來接一下我。”她強撐着困意,眨巴眨巴眼皮,“我在……”她頓了一下,詩敏立刻給她報上具體地址。姜绮玉照葫蘆畫瓢說了一遍,随後還不忘表達感謝,“這麼晚找你不好意思。明天我給你雙倍工錢。”
電話那邊的人詭異地沉默幾秒,随後應了聲好。姜绮玉已經困得不得了,立馬挂斷了電話,就眯着眼睛趴在吧台上。“讓我睡一會……”她迷迷糊糊地拉過詩敏的手,貼在自己臉上。詩敏無奈地笑笑,幫着調整姿勢,讓她睡得更舒服點兒。
沒過一陣,酒吧的門就被推開了。詩敏想,人來得這麼快,可以啊。
但當她回過頭去看時,卻一下子怔住了。
來人皮膚白皙,寬肩窄腰,身高腿長。
——這當然不是小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