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驚枝起身去拿自己的答卷,走到傅程桑跟前時,聽見傅程桑輕聲道了句:“五殿下病了幾日,功課落下再自然不過,不必有所介懷。”
輕眨了眨眼,謝驚枝有些莫名傅程桑突然小聲來這麼一句,但還是應承道:“謝過女官。”
走回座位的路上,謝驚枝見到殿内的視線一半落在自己身上,一半落在好整以暇坐着的甯绾身上,無一不透着同情與複雜,這才後知後覺,傅程桑那句話大抵是在安慰自己。
以往她名次在前面,而今卻陡然居于人後,偏偏這個人還是常常與她較真的甯绾。
方才自己走神的間隙,落在旁人眼中怕不是她因被奪了原本的名次,心有不甘才一直盯着甯绾看。
對周圍打量的視線仿若未覺,謝驚枝一臉泰然地坐回原位。
方才看了眼殿内已經放了答卷的桌案,謝驚枝粗粗估計了一下,自己這次大概排在了中間的位置。
以後再接再厲,穩定在末尾指日可待。
翻開自己被批注了滿紙的答卷,謝驚枝眼底的欣喜還未褪去,便聽見傅程桑拿起她之後的一份答卷念道:“三殿下。”
謝驚枝微微一怔。
殿内其餘人也皆是神色各異。
要知道謝堯平日裡基本隻能在末尾幾名裡徘徊而已。
謝堯今日依舊是坐在角落,這會兒緩步走進衆人的視線中,一身素淨的衣袍反而在一衆華服之中顯得分外醒目。
“三殿下較之之前已有進步。”傅程桑難得微彎了彎唇。
“女官教誨有方。”接過傅程桑遞過來的答卷,謝堯面上的笑容溫柔和煦,清越的語調端了十足的真誠。
等謝堯回身時,謝驚枝還未來得及收回目光,兩人的視線不經意撞上。看清謝驚枝眼底的怔然,謝堯唇邊笑意漸深,輕揚了揚手中的答卷。
旁人也許注意不到這個微小的動作,謝驚枝卻看在眼裡。
她突然就想起先前自己詢問謝堯作答得如何時,謝堯回答的那句“尚可”。心緒較之昨日更加微妙了起來。
感情他回答“尚可”,是因為這次真的答得不錯。
自己當時随口敷衍了句什麼來着?
“我也尚可。”
……
傅程桑今日隻是将小考評議了一番,一上午的時間很快過去。
中途謝為準便因為有事提前離開了,下學時謝忱從小太監的手中接了傘便忙着要去追傅程桑,臨走時匆匆對謝驚枝說了句:“小五,一次失誤而已,别難過。”
看着謝忱匆忙離去的身影,謝驚枝張了張嘴,默默将那句“我還挺滿意的”咽了回去。
分神瞧了眼外間的雨勢,半天過去仍不見緩,一眼望去水色朦胧,讓窗外明晰的景物都變得不真切了起來。
莫名就想到了某人的眼睛。
謝驚枝回身去找,果不其然見到謝堯還坐在角落裡,垂眸翻看着手中的書冊。
能來宮中伴讀的誰不是天之驕子,家裡都金貴着,因着天氣的原因,各個侍從被特許入宮,一早便在文華殿外候着了。
早特地吩咐過雲霜不必過來接她,謝驚枝走到謝堯跟前,問了句:“三皇兄,一同走嗎?”
謝堯擡眸時,便瞧見少女輕揚了揚手中的傘,一身淺色軟煙羅裙,驟對上他的目光,嬌靥染上笑意,讓人聯想到三月枝頭初開的杏花。
内心莫名湧起一股焦躁,謝堯淡淡瞧了眼窗外。
若是在雨裡被淋濕了個透,大概他便見不到這樣的笑容了。
謝驚枝站在原地,感知到謝堯的情緒倏然淡了下去,正琢磨着這人又是哪裡被招惹到了時,謝堯已經如常起身,面上挂着一如既往的溫潤笑意。
心底的念頭一晃而過,謝驚枝沒有多想。
兩人一同走出文華殿,見到廊庑下站着的人,謝驚枝微挑了挑眉。
她在殿内耽擱了些時辰,這會兒人早就散得差不多了,甯绾還站在外面不走,是在等什麼人?
懶得多費心思,謝驚枝正要撐開傘,卻見甯绾看見自己的一刹那,徑直朝自己走了過來,面上一片薄怒。
輕眨了眨眼,謝驚枝手上動作微頓,還沒反應過來便聽見甯绾的質問。
“戲耍我有意思嗎?”
語氣相當不好。
謝驚枝一臉懵:“……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