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夙月回到觀火閣裡,流采依舊是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沒有絲毫的改變。
夙月的心裡頓時多了一種空落落的惆怅。
他不會醒了,真的再也不會醒了……而這一切,都是夙月害的。
夙月突然想和流采說說話,可是太久沒有見面了,兩人生活的軌迹都已然偏離,想要聊聊天卻也不知從何處說起。
“你會怪我嗎?就算你不怪我,泠樾也會怪我吧?她才剛見着你,我卻又要把你送走。”
好半天,也沒有人回答夙月,她隻不過是在自言自語罷了。難道她還隻往流采能醒過來回答她的問題嗎?
簡直是癡人說夢。
種什麼樣的因,得什麼樣的果。孽都是她作的,隻不過都報在了流采身上罷了。
天色已經很暗了,可夙月還是沒有點燈。雖然看周圍的事物已經有些許的吃力了,但夙月卻沒有終結這種暗。她喜歡這種暗,所有的事物在這種昏暗中都變得隐隐約約。她多麼希望有一天,她也可以消失在這種充滿故事的黑暗裡,永遠的消失,不留下一絲痕迹。
她想成為一個影子,可以保護别人的影子。
即使那很難。
屋裡卻突然亮堂起來,夙月這才發現有許多螢火蟲從窗外邊飛了進來。夙月站了起來,欣賞着眼前的美景。
這螢火蟲飛舞之景夙月隻在葉隐山見過。那時候,她常常和葉甯在草叢裡抓螢火蟲玩,時常會比賽誰抓得多,輸的人要給赢的人洗衣服。那時候葉甯就愛耍賴,總是把事先抓好的螢火蟲混進去騙夙月。夙月也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葉甯的小把戲,但她也不拆穿她,反倒樂滋滋地替葉甯洗衣服。
真的是許久沒有見過了。戎楚似乎是極其讨厭螢火蟲,因此無論是在南宮府還是在明阙宮,夙月都從來沒有見過螢火蟲。後來聽下人們說,是戎楚下令,他的視線範圍之内絕對不能有螢火蟲的存在。
夙月見着眼前這些螢火蟲,心裡實在是由衷的欣喜。
夙月伸出手,盼望着能有一隻螢火蟲在她手心裡稍微停留那麼一小會兒。然而那群螢火蟲卻好似約定好了似的,一個勁地往流采身上跑。
不一會兒,流采的胸口處便簇擁了好幾隻螢火蟲,形成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光圈。
夙月這才發現,流采的胸口處似乎有什麼東西在隐隐發光,倒不是螢火蟲發出的光。比螢光要暗淡許多,隻是微微的泛起一層。
夙月點亮了屋裡的燈,那光便不見了,也難怪夙月從前沒有發現。白日裡就算發光也看不出來,夜晚又點了燈,更是無從發現。
她實在是好奇,那裡邊究竟會有什麼東西。于是夙月掀開了流采的外衣,發現那裡似乎有一個硬物。她将硬物掏出來一看,竟然是一個玉佩。而玉佩的一端被人用細線串着,正挂在流采的脖子上。夙月輕輕摩挲着手中的玉佩,有些粗糙,似乎是刻着什麼東西。
夙月有些迫不及待,卻無奈帷帳裡的光是在太暗,夙月實在是看不清上面的東西。她便隻好輕輕地把玉佩從流采的脖子上取下來,拿到光亮處細看。
不看倒好,這一看,反倒讓夙月胸口一緊。
玉佩整體成方形,中間刻着一朵精美的木槿花,而玉佩的右下角,刻着一排小字。
“流采贈夙月”。
原來這是他要送給她的東西,他每天都帶在身上嗎?夙月突如其來地哽咽了,隻覺得胸口悶悶的,似乎是憋了怎麼也數不清的辛酸苦楚。
這是他來不及送給她的東西嗎?他每天都帶在身上的……
夙月的眼淚像絕提一般,雙眼哭的通紅,似乎所有的委屈在這一刻都才算是找到了出口,才得以宣洩。
她走到流采的面前,早已哭成了淚人,泣不成聲,瘦削的肩膀難以抑制的抽動着。
“這是你要給我的東西嗎?我不收,我要等你親手拿給我。所以你,快些醒來,好不好?”夙月用幾乎哀求的語調訴說着。
可流采卻還是那樣躺着,沒有絲毫的改變。
夙月顫抖着将玉佩重新挂回到流采的脖子上,又替他整理好衣裳。那無心闖入的螢火蟲早已消失,一切都好像沒有發生過一樣。
就好像是夙月的一場夢而已,一切都像是一場夢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