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險,若是不走這條路,怕是遇不上了。
司馬懿擡頭,隻見迎面而來之人是郭照,有些驚喜:“女王,你怎麼來了?”
郭照拎起缰繩,調轉馬頭:“府中出事了,今日楊修帶了一大群人進府,硬要說佳佳是邪祟。”
“豈有此理,我去和他們理論。”
司馬懿撸起袖子就要上馬,忽然想起來自己的馬才掉了馬掌。
郭照看出司馬懿的窘迫,便伸出手,将司馬懿拉上自己的馬背後:“司馬先生,坐穩了。”
夕陽西下。
狹長古道間,白馬載着兩人急速掠過,揚起滾滾煙塵,一騎絕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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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趕回曹府時已是半夜。
曹府中燈火幽暗,郭嘉被仰天束縛在法壇中央,身上還有兩個血色的大窟窿。
“佳佳!”司馬懿見到此景,心都快碎了,也不顧火燙,踏着火燭就向郭嘉沖去。
“二愣子,我好難受……喘不過氣來。”
感知到司馬懿靠近,郭嘉視線模糊,大口大口吸着氣。
周遭無人,司馬懿直撲上前,想要解開郭嘉四肢上的紅色繩索,卻發現上面竟是一個死結。
“别怕,佳佳别怕,我回來了。”
司馬懿一邊安撫着郭嘉,一手瘋狂扯着禁锢郭嘉的紅繩,卻發現其韌性非比尋常。
“二愣子,你還記得上次在醉客樓的江湖藝人麼?”
郭嘉被嗆得難受,司馬懿能感知到的心聲已經非常微弱。
“我記得,你說。”
“楊修這次請來的術士就是……”
心語未落,郭嘉體力不支,昏死過去。
司馬懿手間一愣,見還是行不通,便直接上口,歪頭用牙齒去扯。
“閃開!”
郭照不知從哪拿來大剪刀,直接上手。
砰——
可是,正當郭照要剪開繩索時,剪刀卻被一顆沖擊力極強的飛石擊落。
“拿下——”
一刹間,四周燈火通明。燈籠明明幢幢,卻照得人心惶惶。
楊修從人群中持着折扇緩緩步出。
府兵将郭照和司馬懿二人團團圍住,擒拿住二人的肩膀,押送至楊修面前。
“楊修,你欺負一隻兔子算什麼本事?”司馬懿怒吼着,聲音中帶着一絲喑啞。
“真是笑話,我和一隻兔子有什麼好過不去的?我這隻不過是替曹府鏟除邪祟而已,名正言順!你司馬懿又在做什麼。驅鬼儀式要進行七天七夜,這儀式一破壞,你擔待得起?”
司馬懿被鎖住雙肩,餘光掃過四周,幾乎皆是楊修的人。
“真是老虎不在家,猴子稱大王。”
楊修也不生氣,隻是忽地想起什麼,湊近一笑。
“反正大白兔也不值幾個錢,若是你的佳佳真一不小心死掉了,大不了我再賠你一窩嘛。”
先有罷黜楊谙,後又強拆孔府、公堂對決。楊修高傲,卻三番兩次在自己和佳佳身上栽跟頭。
“楊修,你不要虐待佳佳,你有什麼事沖着我來!”司馬懿自知楊修已經記恨上自己。
見司馬懿氣到極緻卻又無可奈何,楊修的笑容在燈籠光下顯得愈發陰鸷。
“我确實恨你,因為你實在太過愚蠢。”楊修眼中閃過一絲狠厲,“我不是早就警告過你,讓你管好兔子麼?”
司馬懿瞳孔驟縮,忽地想起先前福簽上的恐吓信:“是你?”
“尚藥監人事空缺,我好不容易才看中李廉那根苗子,怎麼這次你又把那隻蠢兔子放出來壞我的事呢?”
“明明是李家兄弟先作的惡!”郭照反駁。
“啧,我和你說話了麼?”楊修皺眉,捂耳示意府兵将郭照拖走。
“你要對她做什麼?”司馬懿不知考核中究竟發生了何事,瘋狂掙脫。
“不做什麼,我對她沒有興趣。隻是覺得人如其名,聒噪。”楊修嘴角勾起,話鋒一轉,“不過,你若是肯跪下來求我,我倒是可以考慮讓大師想想有沒有别的驅鬼方法。”
可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當下勢力懸殊,更何況佳佳還在對方手上。
鹹魚半生,除了佳佳,司馬懿從未想過要争取什麼,更不曾在意過尊嚴。
還沒等楊修話落,司馬懿便雙膝一屈,跪倒在地:“楊主簿教訓的是,還請楊主簿盡快結束這場儀式。”
“你倒是……挺識相的。”楊修忽有些猝不及防,不過很快神色便恢複如初,擡腳将司馬懿踹到在地,踩在腳底,試圖消磨司馬懿最後一點自尊。
“做我的人,為我辦事。”
被踩住胸口,司馬懿望向奄奄一息的郭嘉,隻得點頭屈服。
忽而,天空中淅淅瀝瀝下起小雨,澆滅了熊熊燃燒的焰火。
雨水冰涼,不斷敲打白兔漸漸失去溫度的身軀。
凝眉間,郭嘉隻覺得身上傷痛漸漸消失。再睜開眼時,卻發現自己淩空而起,身軀竟恢複前世人身。
郭嘉懸浮在空中,視線從原本白兔的視野變得越來越廣。俯身望去,整個主院都能盡收眼底。
場下紛争還在繼續,雨水無情澆打着司馬懿的臉龐,原本整齊的發髻也變得淩亂不堪。
與兔子視野中的龐然大物不同,成人視角的郭嘉隻覺得此時此刻司馬懿無比瘦削。
“二愣子,你聽得到我說話嗎?”郭嘉急切喊道。
顯然,司馬懿并未聽見。
郭嘉向前,身體透過楊修,飄至司馬懿上空,俯身注視着司馬懿的眼眸。
那雙原本慵懶澄澈的眸中,倒映着楊修陰鸷的嘴臉。眼底有恐懼,有不甘,有仇恨,也有隐忍,卻唯獨沒有自己。
雨點逐漸變大,木把上的火被熄滅,化作青煙。
四周暗下來。
一把傘橫在頭頂,楊修收起壓在司馬懿胸口的腳,反手從腰間錦囊中拿出一枚丹藥,塞入司馬懿口中。
“隻要你服下這枚丹藥,就可以把那隻兔子帶走了。”
“這是什麼藥?”司馬懿将丹藥含在嘴中,口齒有些不清。
“毒藥。”
毒藥?那我吃個毛線?
司馬懿剛想趁着昏暗偷偷吐掉藥丸,卻被楊修捂住嘴巴。
楊修緩緩蹲下,指着法壇中央的白兔:“司馬先生,做事前可要想清後果啊。我也不瞞你,此毒名喚食心散,服下後心髒便會逐漸腐爛,直至心死身滅。”
“當然,若是司馬先生接受不了痛苦,期間同服寒食散也可以止痛。”
看得見,摸不着。
郭嘉一時間也不知道如何是好,隻得在心中摸摸祈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