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宮中時間有限,易容術必然是學不會的。不過尚藥監的考核在即,司馬懿又帶着郭嘉在從太醫院卷了好些醫書典籍回來。
畢竟是前世摯友,這次聽聞又是顧院判親自出題,郭嘉深知顧宸安的套路,便特意又從一大堆書籍中精選了幾本。
曹節本就直率大氣,一聽這次考核尚藥監新太常的是自己人,二話不說就讓宮中禦醫将醫典分門别類整理了滿滿一車,光是醫典還不成,非要從幾個頭部禦醫那各薅一本手記,直到木車實在裝不下了才肯罷休。
走之前本是和曹丕約定好,兩人一起把車推到郭女王房中。可是曹丕見妻心切,當車兒行過路口時,便跳下車徑直朝甄宓的鋪子奔去。
“見色忘友。”
司馬懿望着曹丕離去的背影,隻敢在背後蛐蛐兩句。
郭嘉看着司馬懿一臉慫樣,唇角勾起一抹嘲諷。
司馬懿一副苦瓜臉,正愁無處發洩,于是看到了郭嘉——
“笑什麼笑,等會我搬不動了你來搬。”
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郭嘉兔耳一耷,再也笑不出來了,隻覺得自己好生無辜,都變成兔子了還擺脫不了被壓榨的命運。
目前造紙術雖有應用,但仍不及竹卷廣泛。
司馬懿将竹卷和紙書分别打包至兩邊,其中将一小部分紙書做成包裹綁成一個環放置郭嘉面前。
也罷,吃他用他的(雖然好像也不全是司馬懿的),如今肯把輕活留給自己,還算有點良心。
郭嘉叼起眼前的包袱,一蹦一跳就往府中拖去,卻被門檻攔住去路。
“二愣子,你要我幫你搬書,好歹把我抱進門檻呀。”郭嘉體型受限,隻能仰望着高高的門檻幹跺腳。
突然,郭嘉回頭,隻見司馬懿吩咐着府中小厮把包裹全運至郭女王現居的客房中。
郭嘉:其實吧,有時候司馬懿這人心眼還是挺多的。
“來吧,佳佳,我來幫你吧。”
待安排妥事務,司馬懿背着一袋手記,大跨步上前幫郭嘉渡了門檻關。
郭嘉跟随其後,正蹦得開心,不料迎頭忽然撞上了個人。
“呦,回來了?開春宴玩得開心啊?”
聽着這酸不溜秋的語氣,郭嘉甚至連鼻子都不用動就知道是陳群。
“還行……不過就是吃的東西豐盛了點,住的地方也寬敞點。”司馬懿撓撓頭。
雖然現在自己是停職了,案本一事後也與陳□□情匪淺,但畢竟曾經還是自己上司,司馬懿還是表示一貫恭敬。
“自打你停職不在府中這兩天啊,甚是想念。”陳群靠近,拍了拍司馬懿肩膀,一臉懷念。
一旁的郭嘉看着震驚半天:“這不像陳扒皮的作風啊。”
“陳大哥,我也想……”司馬懿以為陳群放下偏見,忍不住放下包裹給陳群一個熊抱,卻被陳群躲開。
就在這時,陳群輕輕歎氣:“我真想不通,丞相停你的職作甚?雖說之前主簿這一職确實是丞相昏了頭給你的,你能力不足尚且不能勝任,但是好歹停薪不能停職啊。這幾日仲達你不在,子桓公子找的那批人手沒一個效率高的。”
司馬懿所有動作一瞬間在空氣中凝滞住,忽然覺得有些尴尬,順勢蹲下轉身,用剛才定在半空中的手抱向郭嘉。
郭嘉(掙紮):你剛抱過陳扒皮的手不要碰我。
司馬懿(抱):終究是錯付了,佳佳你才是真愛。
“我定要和丞相說說,實在不行就繼續當回文學掾,總不能讓你閑着一天到晚沒事做呀。”陳群背過手,盯着司馬懿的眼神略顯惜才。
“哎,子桓不是說了養得起我嘛。”司馬懿連連搖手,表示能躺平絕不起來奮鬥。
“仲達啊,你好歹是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兒,人家郭女王一介女兒都如此上進,天天在房中學習,你怎麼能吃白飯呢?”陳群很是無奈,又想好好說教一頓,卻想起自己還有任務加身,隻好匆匆離去。
郭嘉感受到司馬懿憋屈,隻好用兔爪撓撓司馬懿胸口,給人兒順順氣。
“不氣不氣,陳扒皮他自己就是天選打工人,咱們管咱們的事就好了。”
告别陳群後,兩人來至郭女王門口。滿滿一車的醫典都堆至門口,小厮敲了半天門,也不見有人出來開門。
開春宴别宮的場景還曆曆在目,郭嘉頓時預感不妙,急忙從司馬懿懷中跳出,想要撞開門。司馬懿看出郭嘉心思,搶先一步用肩撞開門,卻不料門根本沒鎖,一個落空撞倒在地。
郭嘉一臉無奈,正要上前,擡頭間忽然就見一個比自己還大幾寸的稻草人被人紮滿針,正直直立在自己面前。
司馬懿揉揉肩膀坐起,隻見屋内稻草人形态各異,但全是被紮滿銀針,頓感不妙,連忙往裡屋中找,卻看見梁上挂着一條紅绫。
郭照的頭發就懸在紅绫之上,而一旁的椅子桌子和櫃子排列有序,像是天然的階梯一般直通房梁。
郭嘉見勢不對,借助一旁的桌櫃,三兩下躍上梁頂,咬開了紅绫的活結。
“女王!”
司馬懿趕緊沖上前,正要接住郭照,卻見郭照的頭忽地在空中一頓,接着睜開了眼。
“誰啊……”幾日不見,郭照的聲音略帶沙啞。
“你這是學傻了?”司馬懿小心翼翼湊上前。
郭照剝開亂糟糟的頭發,頂着雙黑眼圈死死盯住司馬懿,略有一絲怨意。
“我還以為你想不開。”司馬懿見人兒無事,這才神色稍緩,“你這一地稻草人是作甚?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什麼巫蠱邪術呢,怪滲人的。”
郭照扶額,将手打濕拍在臉上,才稍微清醒一些:“這些稻草人是為了練習針灸臨時紮的。尚藥監的考核包括理論和實操,我隻懂藥理之術。若要望聞問切的實操,怕是還不夠格。”
得知隻是一場誤會,郭嘉連忙從門外将自己整理的書給叼了進來。
“這是從宮中禦醫那邊淘的書,你看有沒有用得上的?”司馬懿環顧可一圈亂糟糟的房間,一時間沒個落腳的地方。
郭照打了個哈欠,将目光重新投擲于面前書本:“多謝司馬先生,隻是我手中的書還看不過來呢。”
待司馬懿将書搬至郭照的書架上,還剩下半車。
“堆在床上就好。”郭照用筆蘸了墨,在卷上洋洋灑灑寫了一大片批注。
司馬懿無奈看了眼本就擁擠的床鋪,隻好将房間簡單整理一番,勉強騰出片空地放書。
“對了,這幾本布帛包的是宮裡禦醫的親手筆迹,都是幾十年下來的經驗,之後要還回去的,可不能弄亂了。”司馬懿将幾本曹節特意薅來的筆記放在案頭。
一聽是幾十年的經驗濃縮,郭照眼睛發直,拆開布帛就打開品鑒。
細閱之下,書中鮮活而詳盡的例子,确實比自己手中那些冷冰冰文本好得太多。
“多謝司馬先生,要是能順利入職,我請你吃飯呀。”郭照捧着布帛包裹,如獲至寶。
“好啊,那我可等着。”司馬懿抱起郭嘉,随手拿起一個稻草人研究,“話說,在這上面紮針真的能練習針灸之術?”
“自然也是沒法子的法子。”郭照歎了口氣,放下筆,“府中衆人知道我從來沒有施過針,都不願成為我第一個試驗品,所以我隻好紮些稻草人練習。”
“哎,不就是紮個針麼,這些人也真是的。”司馬懿一邊嫌棄,一邊将稻草人擺成各種各樣的姿勢玩,“你的小甄姐姐呢?”
郭嘉看着司馬懿玩稻草人玩上瘾,很是無奈:“你幾歲了?”
司馬懿不理會郭嘉,隻是覺得郭照平日裡大大咧咧,但是幾個稻草人紮得倒是細緻。
“小甄姐姐自己那邊的生意都忙不過來呢,已經好幾天沒回曹府睡了。”郭照托腮無趣道,眨眼間把目光落在了司馬懿身上,“不就是被紮個針,他們怎麼都不願意幫我呢?要我看,有些事情隻有司馬先生懂我。”
見郭照開始給司馬懿帶高帽,郭嘉心中忽然一笑,料想到郭照下一個獵物是誰了。
而司馬懿則忽地背後一寒,打了個哆嗦,顫顫起身:“那個,子桓找我……”
“曹丕肯定在小甄姐姐那,他怎麼可能想起你?”郭照仿佛看到了獵物,沖到門口就把門關上,轉身臉上卻是眼淚巴巴的情景,“還是說,司馬先生和那些膽小鬼一樣,剛才說的話全隻是嘴上哄人的?”
司馬懿一個錯愕,滿腦子全是被紮滿針的稻草人,連連後退。
郭嘉自然知道郭照這一招鐵定是和甄宓學的,便悄悄溜到角落裡看戲。
屋内一暗,角落裡的司馬懿略顯無助,卻打死也不承認自己是暈針,舉起雙手:“我不怕針,隻是男……男女授受不親。”
“沒關系,我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