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有些凝重,沒有人笑,也沒有人說話。
胡秀秀拿着暖水壺,給幾位長輩一一倒水,也不敢說話。
水倒好了,她就挨着丈夫坐了下來。
半晌,大舅方輕輕咳嗽了一聲:“立海,我們這幾個老東西今天到你門上來,是為你爸醫藥費的事。”
“大舅,我和秀秀今天上午剛送的錢還有雞湯去醫院。”
大舅轉頭問:“瑞巧,你大伯哥今天送了多少錢去醫院。”
瑞巧明白,很多話,董立松不好當衆說出來,而自己媳婦的身份說,最合适。
于是立刻道:“送去了一百塊!”
“瑞巧,你公公這次住院,一共要花多少錢?”大伯接着問。
“一共六千塊,我們家和大姐家已經付了四千多塊。”瑞巧簡潔明了。
大伯道:“按說,這六千塊,該你們三家平攤才是。”
瑞巧緩緩道:“大伯,您能讓我說幾句話麼?”
大伯點了點頭:“瑞巧,你有話盡管說。”
“我覺得,我公公的這個醫藥費,應該分成四份,我們三家一家一份,公公婆婆自己單獨出一份!”
既然撕破臉皮明晃晃地争了,就要争得徹底,争個利益最大化!
“什麼?瑞巧,你可真敢說啊?爸媽這把年紀了,你還要他們自己負擔醫藥費不成?”胡秀秀的嗓音尖銳了起來。
“大嫂,你急什麼?我是讓爸媽承擔,又不是讓你承擔,是不是?”瑞巧慢條斯理。
胡秀秀哼了一聲:“雖說不是我承擔,可是,我就是不忍心你這樣對待老人,咱爸咱媽這麼大年紀了,一把老骨頭了,住院了還要自己掏錢,他二娘,你是怎麼給人做兒媳婦的?”
胡秀秀果然好一張利嘴,這話說得大義凜然,簡直都有點讓人肅然起敬了。
瑞巧嘿嘿一笑:“”大嫂,爸媽才五十多歲,正是身強力壯的時候,怎麼就一把老骨頭了?”
“可是她們沒錢啊?你把錢分成四份?讓他們自己去弄錢,他們到哪裡搞錢啊!”胡秀秀憤憤地道。
瑞巧微微一笑,對董老太說:“媽,我問你,你跟爸平時可幹活?”
“我跟你爸當然幹活了,我們老兩口一年忙到頭,就沒幾天閑工夫!”董老太說着,狠狠瞪了胡秀秀一眼。
見婆婆這次明确向着妯娌,胡秀秀心裡暗暗叫苦,臉上卻不露出,隻是不動聲色地道:“大舅,大伯,三姨,爸媽雖然幹活,可是,都是在土裡刨挖,農村人,能掙幾個錢啊,掙點錢還不夠他們吃喝看病的呢。”
這時候,一直不出聲的三姨開口了:“姐,你和姐夫到底有沒有掙錢?”
董老太冷冷地道:“我和老頭子賣豬賣羊賣雞鴨,賣蔥賣蒜,賣西瓜賣芝麻賣菜籽花生,這些都是錢!”
“三姨,那些錢,真的還不夠我們一家人吃穿用的。”董立海忍不住插了嘴。
大伯見狀,皺了皺眉頭,不滿地道:“立海,你作為你爸的長子,不想着怎麼籌錢給你爸治病,一個勁兒地推脫,算什麼兒子!”
胡秀秀急忙沖丈夫使了個眼色。
董立海立刻會意,知道這種事情,媳婦說最合适,于是低了頭不說話。
胡秀秀的聲音拔高了:“總而言之,我們的确是太窮了,要錢沒有,要命一條!”
聽了這話,大舅和大伯不由得都吸了一口冷氣,互相望了一眼,都露出了無奈的神情。
三姨歎了口氣:“秀秀啊,你公婆平日最疼你,你不能這樣啊!”
“三姨啊.這俗話說得好,一分錢難死英雄漢,我和立海也心疼爸,也想盡孝。可是,天上不會掉下來錢給我們呀!沒錢,能怎麼辦?”胡秀秀一臉無賴相。
三姨也哽住了,她也不知道該怎麼把話往下說了。
瑞巧知道,火候差不多了,不過,她還是想再逼一逼董老太。
于是,她苦笑着問婆婆:“媽,大嫂說的,好像也有點道理,看來,您跟爸這些年來,的确是沒掙到什麼錢吧。我想大嫂也不是不講理的人,真要有錢,他們會給的吧?”
被她的話一激,董老太更是怒火中燒。她站起身來,指着董立海的鼻子大罵道:“你個忘恩負義的東西!你還敢說沒錢,這些年我和你爸巴心巴肝對你好,都好到狗身上去了!”
“媽,我們确實沒錢,我們老農民,不比他大姑他二爺工作人,鐵飯碗,人家那是活錢,跟泉眼一樣不斷頭的!”胡秀秀立刻挺身護住丈夫。
這時候,隻聽瑞巧靜靜地道:“大嫂,既然如此,那就把爸養的那群羊,給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