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董立松到底還是沒能頂住他家人的壓力,把胡恒從中學宿舍裡接回了家。
這一點,早在瑞巧的意料之中。
上輩子,她實在是看多了董家人對董立松的操控。别說讓家裡住進個孩子這件事,就是再為難十倍的事,董立松最後也會妥協。而持反對态度的瑞巧,最後總是被董立松看成是破壞家庭和諧的外人。
瑞巧知道,這裡頭,主要是董立海和胡秀秀那對精明的夫婦在其中不斷用手段的結果。
而前世的自己,是那麼單純的一個大包子,心裡有什麼想法,臉上就要表露出來,語言上就要直接說出來,吃虧受氣是自然的。
于是,在董立松吞吞吐吐跟她說:“瑞巧,要不,咱們還是把那孩子接過來吧,你看呢?”時。
瑞巧連頓都沒打:“立松,我知道你的難,這事你做主吧,你想接就接!”
還有後半句話,瑞巧沒有說出來,隻是在心裡默默的道,你接回來,有本事你自己搞去!
聽了瑞巧的話,董立松的眼神裡流露出感激的神色。
他覺得瑞巧真是懂事,又善解人意,不讓他為難!哎!這麼賢惠的妻子,爸媽還說她挑唆自己,真是的。
“立松,你不用過意不去,說到底,家和萬事興,這就跟我每天上午辛辛苦苦去馬鞍山采野菊花一樣,不就是想多掙兩個錢,減輕一下家裡的負擔麼。”瑞巧不失時機地抛出采野菊花這一話題。
果然,董立松立刻說:“放心,瑞巧,我這兩天都休息,我陪你一起去采!”
瑞巧微微一笑:“真的?你不嫌累不嫌煩?”
“累啥煩啥,你一個孕婦都能做,我怎麼就不能做了!”董立松将胸脯一挺。
于是,周末整整兩天,董立松都賣力地跟在瑞巧後頭采野菊花去了。
星期一晚上,董立松就去中學宿舍,把那個叫胡恒的男孩子領回了家。
兩間廚房一間用于燒火做飯,另外一間堆滿了雜物,實在放不下一張床了。董立松隻好在客廳裡用舊窗簾打了個隔間,在裡面放了一張小床。
可笑的是,這天,胡家居然沒有一個人來。董立松居然自己花錢,上街從木器店裡買了一張小床回來。
這要是前世,瑞巧一定會不願意,哪怕明知道自己不能當家作主,也要嘀咕幾句。
可是此刻,她什麼都沒有說,任由不滿的種子在董立松心裡悄悄蔓延。
胡恒那孩子雖說才讀初一,可是已經長得老高。山裡人不講究,穿的衣服不知是幾年前的了,明顯小了,家裡也不給他換。
不過,這孩子還算機靈,進門就叫表叔表嬸,董立松給他布置小房間的時候,也知道給他表叔打下手。
在上輩子的記憶裡,這個孩子沒少給他們家制造矛盾,主要就是吃飯。
瑞巧喜歡吃清淡一點的飯菜,可是胡恒正是快速發育的年齡,于是就回家說飯菜的油水不足。
然後胡秀秀就在公婆面前告狀,公婆又去找董立松,最後,所有的罪名,都毫無懸念地安在了瑞巧的頭上。
這一次,瑞巧當然不會重蹈覆轍。
看了一眼門外水泥地坪上快要曬幹的野菊花,瑞巧心裡暗暗打起了算盤。
兩天後,縣醫院婦産科的長廊裡,瑞巧靜靜地等待着。
九十年代,鄉下人沒有産檢的意識,所以,很多妊高症,妊娠糖尿病以及胎位不正都沒有被及時發現,從而導緻了很多悲劇。
知道她要來醫院檢查,連董立松都有些不以為然。
他說:“你好端端的,又沒什麼毛病,去什麼醫院啊!”
瑞巧堅持道:“不行,現在計劃生育,我們一輩子隻能生這一個孩子,萬一有什麼不妥,可以提前預防。”
董立松見她這樣說,才點頭同意。
這兩天裡,瑞巧每頓飯都燒得很好,不是雞鴨就是魚肉,油水都很足,吃飯的時候都把這些好菜盡着胡恒吃。
說到底,胡恒還是個孩子,他姑姑欺負自己,他爸媽不懂事,瑞巧也沒辦法将不滿發洩在孩子身上,她自有辦法去對付那些大人。
董立松原本還擔心她會對胡恒不好,讓自己在嫂子面前難做。現在看她這樣,沒法不心存感激。
所以,這幾天,瑞巧說什麼,董立松都盡量依着她。
臨行前,瑞巧将所有的野菊花都拿去鎮上賣了。
因為董立松幫她采了四天,原本以為能采個十幾斤幹花的,現在上秤一 秤,足足有二十五斤。
今年的價格又有了變動,變成了九塊錢一斤,一共賣了225元錢。
想到這裡,瑞巧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身上的錢包。
全是十元一張的票子,鼓鼓的,能頂得上董立松大半個月的工資了。
她要用這筆錢給自己買足夠的營養保健品,讓董小米在娘胎裡就有個好身體。
“二十号,王瑞巧!”
有個聲音在長廊裡響起。
瑞巧急忙起身,進了診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