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望笙的一顆心都險些被他哭碎了,忍不住将他緊緊護入懷中,低聲安撫:“好,不吃,别怕,我在,我不讓他們喂你吃那藥。”
“殿下……”謝大伯心一橫,“得罪了!”說着看向護院,示意他将人搶出來。
護院領命,伸手扣向謝善淩肩膀,還未碰到,顧望笙攔腰抱着謝善淩站起身,飛快地朝後退了幾步,沉聲道:“我不會讓你們逼他吃那藥!”
謝大伯急眼了道:“這是謝府家事,殿下何故插手!”
顧望笙道:“這不是很巧嗎,我是謝善淩的未婚夫。”
謝大伯:“……”
顧望笙不再管他,徑自将謝善淩抱到床上放下,可謝善淩卻依舊死死抓着他的衣角不肯松手,顧望笙隻好就勢坐到床沿,摟着他輕輕拍背,拍着拍着,大手摸上他的額頭,摸到滿手滾燙的汗。
“……你還好嗎?”顧望笙輕聲問。
謝善淩靠在他懷裡喃喃:“我不吃藥……”
顧望笙耐心道:“沒讓你吃藥,我問你現在怎麼樣了,頭還痛嗎?”
“……”謝善淩猶豫了片刻,垂眸道,“痛……但是我不吃藥……”
“我不會讓你吃那藥的,那藥有毒不能吃。”顧望笙重申立場博取謝善淩更多的信任,随即柔聲道,“但讓人弄個濕帕子給你擦擦臉上的汗好不好?”
謝善淩忍着疼痛擡眼看了顧望笙一陣,緩慢地點了點頭。
佘郡主與謝大伯對視,兩人皆是驚愕,可事到如今,不敢再逼,隻是忙叫護院去叫丫鬟送水。
丫鬟很快送來了一盆溫水,佘郡主不等她拿帕子,急急忙忙自己伸手去拿架子上的棉巾,卻與另一隻不約而同伸來的手碰到了一起。
佘郡主擡眼一看,謝大伯忙收回了手,尴尬地低聲告了句罪。她搖搖頭,顧不上這,親手擰了濕棉巾送去床邊。
佘郡主本想自己給兒子擦汗,卻不料顧望笙絲毫不客氣地、再自然不過地接了過去。
佘郡主:“……?”
顧望笙一手依舊抱着謝善淩,另一隻手拿濕棉巾細緻地給他擦着臉上的髒污汗漬,擦完一回,将帕子一遞,扭頭正要叫人再去過道水來,乍然對上了嶽母的目光。
顧望笙:“……”
好在那丫鬟年紀小卻伶俐,趕緊過來接了過去,很快又送來。
顧望笙趕緊避開嶽母的眼睛,回過頭繼續呵護謝善淩,心中暗道完蛋,今天自己先是把謝善淩給害發病,如今又把嶽母和大伯得罪了……
換了幾次帕子後,謝善淩不再冒那麼狠的汗,隻是時不時仍發着顫,眉頭依舊緊皺。
“還痛嗎?”顧望笙輕聲問。
以往怕被逼着吃藥,謝善淩不敢承認自己還痛還難受,可是顧望笙不逼他吃藥,他猶豫着小聲承認:“還痛。”但馬上就說,“不必管我,一會兒就好了。”
他怕顧望笙也不信,卻聽到顧望笙說:“好,那我等你好。”
“……”
謝善淩閉上眼睛,默默忍受着痛苦。腦子裡依舊很亂,很多想不通的事。但是他還在努力地想。
屋内安靜了一會兒,佘郡主與謝大伯都不敢說話,隻僵站着看着。
又過了一會兒,顧望笙再度開口:“要不要喝點水?”
謝善淩嗓子很幹,卻十分警惕地拒絕:“不要……他們會将藥融入水中騙我喝……”
顧望笙:“……”
被顧望笙默默用質疑和譴責眼神看着的謝大伯忍不住辯駁:“我們沒幹過這事兒……他犯病時總疑神疑鬼。”通常就是讓護院按着他直接往嘴裡塞……
顧望笙輕咳一聲,正要說話,謝善淩虛弱道:“對不起,大伯……”
謝大伯正要說沒關系,又被顧望笙看了過來,這回的眼神好似是:你何故要和一個如此脆弱的病人計較??
謝大伯:“……”
再過了一陣子,謝善淩的呼吸逐漸平穩下來,不再發抖,顧望笙試探着叫他兩聲,他都沒有回應,睡着了。
既能睡着,想來是不痛了。顧望笙松了一口氣,打算将他放平更舒服地睡,卻不料他睡着了手卻還揪着自己的衣服,略拽一下便不安地哼哼。
顧望笙默默看向嶽母。
佘郡主蹑手蹑腳走過來,輕輕摸了摸謝善淩的額頭,歎口氣,朝顧望笙道:“今日多謝殿下了。”
顧望笙忙道:“原本是我害他如此……”
佘郡主搖搖頭:“殿下若有其他事要忙……”
顧望笙趕緊說:“沒事要忙,我的事就是守好善淩。”
他這話倒确實發自真心,畢竟此次回京就是為了把謝善淩這軍師給弄回去。可聽在其他人耳裡就是另一回事了。
佘郡主見狀,想着兩人反正是要成親了,索性不管那些虛的,留下句“那就有勞”,轉身離開。謝大伯等人自然也就一起走了。
屋裡再度安靜下來,顧望笙伸手拽過被子裹好懷中的人,借着剛剛丫鬟點起的燭光細細打量。
謝善淩其實生了一副天真無害的爛漫模樣,大多數時候看起來仍似少年,隻是這少年總是憂郁。而且他太瘦了,一副病弱之軀。顧望笙想起小時候珠圓玉潤健健康康的謝善淩,覺得他還該是那樣的。
看着看着,不由地又想起了謝善淩火燒官服,孤身走在街頭茫然無助地面對鋪天蓋地的罵聲時的模樣。雖然他未曾親眼見到,可頭一回聽人說起時便大為震撼,後來在夢中時常出現。
想着想着,心軟得不像話,就連當初被騙婚的仇也覺得無所謂了。隻是男扮女裝騙婚約而已,又不是多罪大惡極的事。再說了,怎麼就沒去騙别人呢?說明是冥冥之中的緣法。實在要怪,怪佛祖都怪不到謝善淩的身上。何況顧望笙也不想怪佛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