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誰沒事跑别人家掀鍋看吃什麼。
但這個問題到了她們這就顯得難以抉擇了,一個院子攏共三個活物,妖怪占了倆,勉強能湊出半個人來。于是這半個人說話的分量就很重了。
枯惹拍闆,吃餃子。說完她就自顧自進廚房去了,别人反抗也沒用,畢竟隻有她長了雙手。
阿泥隻關心餃子餡是肉還是素,柳公子對餃子餡也不關心,它又沒長嘴,吃不了這個。
等枯惹忙了小半天做出一鍋餃子來,阿泥餓得快對着柳公子磨牙了。
枯惹沾了一頭面粉,坐後院裡端着碗元寶形的餃子吃得感慨萬千。阿泥和柳公子天生地養,對人間的各類風俗向來漠不關心,她自救又常年漂泊,供她長久落腳的地方都很少,更别說好好準備過個春節,故而她也不怎麼上心。
可今年不太一樣,這是她來四方城的第一年。
性情怪癖的人确實有,但這大過年做買賣的人家門口冷清地不像話,這也太招眼了。這也是為什麼她今天爬起來硬要趕上這熱鬧。
她聽着外面的陣陣爆竹聲,又看看手裡的碗,向來冷心冷性的心裡久違地升起一陣感慨,琢磨出了點年味。
阿泥埋頭飯碗,渾然忘我,更沒空搭理她這一腔感慨。它吃飯前還不忘去柳公子腳下刨了個坑,叼着幾個餃子埋進去,含糊地道:“嘗嘗吧,她說她在幾個餃子裡邊包了糖,我也不知道什麼味的,你先嘗嘗。”
柳公子看着它嘴裡裹滿了口水的餃子,又看看它埋頭專心刨坑的身影,一時間心情有點複雜,不知道是該道謝還是用話糊它一臉,總之它收了自己那陰陽怪氣的神通,默不作聲地咀嚼這一點美好。
吃完餃子後,枯惹掏出一個沉甸甸的荷包來——發壓祟錢。
尋常人家給孩童發壓祟錢都是在睡前,她這不太一樣,反正這一院子也沒有老老實實按規矩來的,早發晚發都一樣。
這壓祟錢也名壓歲錢,但無論是哪個“祟”字,都無所謂。若是論“祟”字,這三位都很有成為邪祟的可能,兩三枚銅錢那是根本壓不住的。要是論“歲”字,枯惹看看阿泥又看看柳公子,歎了口氣。一頭兩百多歲的狐狸并一個近兩百歲的柳樹精,要是論輩分那是論不着的,隻好由她這三百來歲的半仙半人來發。
她忍痛遞給阿泥一個沉甸甸的銀錠,被阿泥一口叼走,沒有半分遲疑,又顫顫巍巍地遞給柳公子一個銀錠,被柳枝卷走了,柳公子生怕她後悔,藏得飛快。
隻剩她和自己癟了的荷包站在原地,陪着蕭瑟的春風。
木胎泥偶身,混迹人間百年,七情六欲還沒怎麼領會完全,就成了一個守财奴。
枯惹暗暗咬牙,心裡打着算盤心想昆侖山從不過凡夫俗子的節日,這麼算下來她師傅欠了她整整三百多年的壓祟錢,并三百多份生辰禮!
她這麼一想,心裡好受得多,仿佛已經窺見了自己未來鮮花着錦,烈火烹油的美好日子,連帶着步伐都輕松了許多。
很多年後身在昆侖山巅的枯惹再看到這一段,有些啼笑皆非,她也不算是守财奴,隻是初入人間大手大腳花錢慣了,沒錢的時候吃過很大的苦頭,自然對黃白俗物更執着些。
所幸這一點對于錢财的貪念,沒有釀成苦果,成為她以後修行上的障礙。
當然,這都是後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