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眯着眼睛看他。
片刻後,忽然笑道:“長夜漫漫,公子滿腔心事大抵也無人傾訴,不如跟我說說。說完後,我再考慮這筆生意。”
他突然擡頭盯着我。
我倚在椅上笑着看他。
片刻後他認輸了,跟我說了事件來龍去脈。
原來是在白鹿洞求學的時候惹上了仇家,他在這小城裡心高氣傲慣了,書院裡大多都是官宦子弟。最初隻是口舌之争,後來随着一件事,對方震怒,要開始向他爹,也就是那位老爺施壓了。
我覺得這沒什麼,随口道:“府上隻有你一個公子,你愁什麼呢。雖然令尊不是很親近你,在這種事上估計還是會護着你。”
“你知道什麼,難道他隻有我一個私生子。”他恨道,“我早就聽見消息了,他要把那個小娃接進府裡。有了他怎麼還會要我這個為家族惹來大禍的兒子。”
“哦,那位夫人也願意?”
他冷笑道:“聽說我那弟弟和已經去世的大哥長得極其相似呢。”
以他的心性,那件被他輕描淡寫帶過去的事情肯定不是什麼小事,估計還是件他極其不占理的事。
比如設計同窗鬧一出極大的醜事,被對方識破了。
至于是多大的醜事,這就不知道了,估計是要人家身敗名裂。
我知道他的用意,畫一張和已逝長兄相似的面容,讓那夫人出手替他解決這禍事,要是被那位夫人認下,不僅成了嫡出,還能擁有一個顯赫的母族。
聽夠了故事,該幹活了。
“十年。這買賣做嗎?”我道。
他明顯遲疑了一下。
我善解人意地道:“那沒辦法了,我做買賣講究你情我願,既然公子不願意,那就請吧。”
我指向門口的方向。
“成交。”
我臉上笑意更甚。
“天寒夜冷,為公子重理妝束。”
毛筆離了他眉間之後,他翻身下榻,拿着畫卷就要離去。
“敢問公子,此次返鄉想必早已見過高堂,驟然改變面容,不怕她生疑嗎?”
他回頭道:“返鄉時已經是深夜了,随便找了個客棧住着,明日才去拜見。”
“那你的書童呢?”
“他不會說。”
我道:“那你怎麼不帶他來呢?”
他眯着眼睛看我,片刻後展顔笑道:“我見你三面,除今夜外,一次是在五年前,另一次是在八年前。那三年時間裡,你容顔絲毫未改,闊别五年,眼角倒生出了四五條細紋。如果不是在這裡住的久,可能眼角的細紋都不會出現。”
他眸子彎彎地看着我,甜膩膩地道:“大師,我知道你有辦法幫我的。”
我撫上眼角細紋,傷心地歎了一口氣,在某個地方住太久就是麻煩,要注意每天把自己畫老一點。
“真是好記性。”
我抛給他一瓶香丸道:“裡面摻了魇獸的一滴淚,每日取一粒均勻塗在面上,七日就夠了,旁人不會驚訝的。”
他接了瓶子打開看見七粒豌豆大小的香膏,微微一笑,人卻沒走,站在院裡道:“我知道你隻做買賣,這瓶香膏要我用什麼來換?”
跟聰明人做買賣就是很省心,一切皆在無言中。
“時機到了的話,我會去取的。”我笑着掩門。
回房路上正好碰見拜月修行完的阿泥,它驚奇地看我一眼道:“怎麼這麼開心,好久沒見過你這個樣子了。今天是做了份大買賣嗎?”
我點頭,沖它比了個十。
“真是大手筆,自己的命跟不要錢似的。”阿泥感歎道。
“但這樣的買賣往常也不是沒有,你今日怎麼一臉……餍足。”
我把它從地上撈起來抱在懷裡,問道:“去年隔壁梅子熟的時候,你嘗了嗎?”
“吃了不少呢。”
我看向那株越牆而生的梅樹,低低笑道:“我的梅子也要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