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我喃喃道。阿泥正吃着我單給它點的飯菜聽見了這地名,擡頭看了公子一眼。
公子察覺到些許不對,問道:“怎麼,姑娘去過我家鄉?”
我道:“以前并未去過,不過即将要去了。有一友人寄信邀在下青州一見,在下近日就要出發。不想如此之巧,那竟是公子家鄉。”
“我家鄉山明水秀,更是魚米之鄉。姑娘要是到了青州,可要好好遊覽一番。此地以糕點聞名,但不才看來青州的糕點卻勝于此地,還有那有名的不夜侯姑娘一定要去品一品。”得知我要前往青州,那位公子很是激動地與我介紹道。
如今上元節,本該阖家團圓的日子,他是遠方行客并未歸鄉,隻能向我這即将前往他家鄉的外鄉人口若懸河地介紹起家鄉來。
我問道:“今日是上元節。此地離青州也并不遠,船行兩三日而已。公子為何不回鄉陪伴家人呢?”
他眼中的光彩黯淡下來,低聲道:“實在,實在是脫不了身。”
“是我多言了,讓公子洛下思東,在下自罰一杯。”看見公子失魂落魄的樣子,我忙出聲,飲盡一杯酒道。
“哪裡,”公子持酒道:“今夜月明人盡望,怎能怪姑娘呢。”
我微微笑着應下了。
言談很是愉快飯罷後,我與公子告别。公子遲疑了許久,道:“不才有個不情之請,姑娘可否答應?”
“公子但說無妨。”我抱着阿泥道。
“姑娘即将前往青州,料想家鄉的梅花那時就開了,煩請姑娘折一枝家鄉的梅花寄給不才吧。直接寄到此地驿站就行,不才還要在此地住個不少時日。”
我點頭應下道:“好,公子放心吧。”
“多謝姑娘。”那公子行禮道。
酒闌歌罷後,長街上的行人逐漸稀少,我抱着阿泥走了許久道:“阿泥,你還記得你的故鄉嗎,還想念那裡的親人嗎?”
“故鄉?”阿泥搖頭道:“我沒有親人,我們一族長大後就會離開父母獨自生存。我僥幸開了靈智,得以修煉,但父母親人估計早就不在了。要是硬說故鄉,我隻能想起我的洞穴。”
“那裡有一條清清亮亮的溪澗,母親會在小時侯帶我去那裡洗澡。涼涼的,很舒服。”它聲音逐漸微弱,我便摸摸它。
“你的故鄉、親人呢?枯惹。”阿泥問道。
“都不記得了。”
“哦,真無趣。”
“嗯,是很無趣。”我低頭去看手中提着的模糊螃蟹燈。身後皓月清輝冷冷,我回首望去,想起多年不見的師傅和山中求學的快活日子。
貪嗔癡恨愛惡欲。師傅,你讓我遊曆人間,是要我也嘗嘗這七情六欲,人間八苦嗎?
那輪月團團圓圓、明明亮亮的,無人應我。
第二日我與阿泥乘小舟順彭江而下,途經幾座有名的山後,不過二三日便到達了青州。那寄信約我青州一見的并非友人,隻是一位找我畫皮的客人而已。
等畫皮結束後,那位客人贈送了許多金銀,讓家仆陪同我和阿泥逛一逛青州的風景名勝。我本無心山水,但既然誠心相邀,這般好意我也不好推脫,隻好無奈接下,輕輕松松地遊山玩水去。
青州果然好風光,江作青羅帶,山如碧玉簪。垆邊人似月,皓腕凝霜雪。我嘗過青州的糕點,也品罷有名的清茗。随後在賞梅的園子裡折下一枝寒梅來。
“你家主人不會生氣吧?”我問道。
家仆答道:“江邊野梅而已,更何況您是貴客,主人當然不會在意的。”
我點點頭,随即去往一旁的驿站。借了紙筆來,提筆寫下一句話道:“幫我把這些寄到彭江邊上的一個小鎮子旁的驿站吧,有個人會去取的。”
驿站的人詢問完具體地方後,便将那一枝寒梅同紙張一并帶走了。
阿泥趴在我的肩頭道:一盞螃蟹燈,讓你又請吃飯又寄梅花的,這可不符合你平日奉行的‘等價而換,兩不相欠’的準則的。”
“舉手之勞而已。”我把它拽下來道:“同是天涯淪落人,互相體諒罷了。”
“啧啧啧。”阿泥搖頭問道:“你給那人紙上寫的是什麼啊?”
我抱着道:“沒什麼,隻是寫了‘寒梅已著花’罷了。還有你真的很重,如今又吃胖了幾斤。自覺一些,以後不要趴在我的肩上了。”
“什麼!”阿泥瞬間炸毛道:“你說我胖了!無知的人類!”
我和它打鬧了許久,忽然望向遠處啟程的驿使,喃喃道:“希望那一支故鄉梅花,能給那久不歸的遊子些許慰藉。”
阿泥也停下來,陪我一起望向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