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雨淅淅瀝瀝地下了一天,不但沒停,到下午的時候反而越下越大了,這時候就算是披着雨衣也不可能在田裡割稻子了,凍壞了身體要看病,花的錢說不定比這收回來的稻子還貴……
姜愛華下午披着雨衣喂完了雞,回來的時候看了一圈家裡的泥房子,連續下了這麼多天的雨,今天還這麼大,泥牆根都泡得濕濕的,看着更危險了。
她進屋後把存折跟現金都拿了出來,在數家裡現在有多少錢。
自從月華找回來後,家裡的經濟大權就名正言順地交到了她的手上,連姜成才跟羅家珍的工資也都交給她保管,她每個月去一回梨花鎮上的農信社,把大頭都存進去,如今看了一下存折的餘額,有7500塊錢了。
加上零散的現金五百多塊錢,一共就八千塊錢左右。
今年村子裡建樓房的人多了許多,姜福添家拿到賣山的錢後就開始建,建了兩層的小樓房,用大白抹了一遍就住進去了,雖然看着簡陋,但在這個年代已經算是非常好的房子了。
旁人問一問花了多少錢,姜福添伸出了兩個手指——兩萬,并表示還有材料費跟人工沒有還完。
所以村子裡現在對于建樓房有一個說法,存款不到萬元不打地基,因為光是打一樓的地基就需要六七千塊錢了,另外幾千隻夠建起一樓的殼子,要想蓋二層,那得再加一萬。
姜愛華家的存款不夠一萬,所以一直沒有動工。
姜成才跟羅家珍都覺得到明年年中的時候,家裡的存款怎麼說也能湊夠一萬了,到時馬上就開始動工建樓房,先把第一層建起來再說,二層等有錢的時候再建。
但姜愛華的想法跟他們有點不一樣。
她沒有跟姜成才夫妻講未來的規劃,她計劃着等麗華考上縣城的高中,正好是月華可以上幼兒園的時候,到時搬到縣城裡去生活。
上社村太窮了,交通不便,資源匮乏,留在這裡會耽誤了麗華跟月華的成長。
但更重要的原因是,姜愛華發現重生後命運的軌迹變了,變得不可控了。
一些預想中的事雖然發生了,但時間對不上了,像月華被送走,時間就大大提前了,差點讓她失去了妹妹,還有陳春花的事,是因為她賣掉了家裡的山,導緻兩人的命運冥冥中被綁在了一起,最後她跟姜興民離婚了……
這是姜愛華完全預料不到的結果,她想到自家那即将迎來的大禍,就像一個炸彈随時埋伏着,不知道哪一天會爆炸開來,所以她想帶着家裡人離開這裡。
那個悲劇是發生在上社村的,如果她能帶着全家去縣城,進入一個完全新的環境,是不是就可以避開了?
她不敢再對自己未蔔先知的能力有自信,因為她隐隐覺得很多命中注定的事情還是會按照它原來設定好的軌迹發生,她如果強行更改結局,就會有另外的一方付出代價……
離開或許是最好的選擇。
在上社村養個三四年的雞,技術肯定已經到家了,本錢應該也攢下來一點了,她就可以到縣城的郊區去租一塊地,繼續養雞。
這樣一來,家裡就沒必要非要建兩層的樓房了,那麼貴,而且住的時間還不久,為什麼要浪費這個錢呢?
隻要建一套三間的平房,面積做大一點,就可以住得舒舒服服了。
但她知道她隻要說出來,姜成才跟羅家珍是一定會反對的,在這個年代的人們的觀念裡,隻有二層以上的樓房才是出人頭地的象征,一層的平房修得再華麗,那也是瓦房。
窮人才住瓦房。
姜成才跟羅家珍雖然在經濟問題上對她讓步了,但這種關系到面子跟出息的事,他們打心底還是會反對的。
所以姜愛華就沒有提。
錢還遠遠不夠呢,這麼早提出來幹什麼?吵架嗎?
掏光口袋隻有八千塊錢,一層的房子都建不起來,沒必要因為這件事争吵。
但天上下着大雨,姜愛華看着牆根的泥土全濕了,心裡有點發愁。
下了這麼久的雨,這破泥房已經成了危房,她住在裡面,瓦片上不時還漏下來幾滴雨,屋裡比外面還冷,還潮,而且看着真的不太安全啊……
她有點擔心。
半夜,雨聲越發大了,天氣愈發寒冷,姜愛華摟着月華睡得正香,突然聽到自家的黑狗瘋狂地叫了起來,而且還用爪子一直扒拉着門。
姜愛華一驚,立刻把燈打開,以為家裡來賊了,但從窗外看出去,雨聲刷刷地一片,根本看不清任何東西。
姜愛華心裡有點發毛,但小黑還是對着她的房門瘋狂地叫着,一定是有什麼不對勁。
姜愛華連忙穿衣起來,想開門又有點不敢,但想了想,小黑為什麼是對着門内狂吠?要是發現家裡進賊了,它肯定是對外吠的,難道是有危險?!
她的芯子裡畢竟是個幾十歲的成年人,生活經驗跟閱曆不是一個十八歲的姑娘能比的,家裡養的動物突然失常,肯定是發生了什麼人類難以察覺的危險,例如地震什麼的……
想到這裡,她一驚,迅速回到房間裡連棉被帶人把月華抱了起來,打開門冒着雨跑到了廚房,被子一卷把月華放在桌子上繼續睡,她又跑回去,把存折跟錢全部都拿上,拿了幾件厚厚的衣服,剛想穿上,突然聽得頭上一聲脆響,似乎是橫梁斷裂的聲音,她吓得差點尖叫起來,連滾帶爬地跑出房間,剛沖出門,背後“嘩啦”一聲巨響,三間泥房瞬間坍塌,成為了一片廢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