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雪松嘴角輕彎,解釋道:“他長得正氣,正好和我唱反調。”
許念看着她這副笃定的模樣,不疑有他,自顧地補覺去了。
地牢門口,姜雪松又交待了幾句才進去。将披風的兜帽戴上,在這陰暗的地牢裡,看着倒像是來索命的無常。
王武手裡的刀鞘大力地砸向圍欄,鎖鍊被震得嘩啦作響。
翁文自幼錦衣玉食,在這牢裡吃不好睡不好的,一直熬到天亮才有些許困意。
這才剛剛躺下,就被人吵醒。沒好氣地轉過身來,怒聲道:“哪個不長眼的?沒看到小爺我睡覺呢嗎?”
王武單挑眉,進了牢房,渾不在意地說道:“呦,公子還睡着呢。也是,在這牢裡的消息也不靈通。”
他故意拉長了聲音:“您還不知道吧,外面已經變天了。”
翁文揉揉眼皮,眨巴了幾下,反問道:“你睡糊塗了?敢拿小爺消遣,你知道我爹是誰嗎?”
王武嘴上譏諷:“咱們大理寺的牢房,皇子也是蹲過的,您一個刑部尚書的公子,還是先老老實實地待審吧。”
翁文被他噎得難受,喘着粗氣,斜眼看着他。
王武冷哼一聲,随後搬了把椅子進來,就退到外面等候。翁文看着他這動作,臉上不自覺地浮起得意之色,以為這是沈溫從來見他了。
隻是左等右等也不見人過來,急得他探着身子往外看去。眼睛瞥到那還開着的牢門,心念一動,想要出去透口氣。
還沒等站起來呢,就聽見一陣腳步聲。
翁文趕緊坐好。姜雪松一身嫩白色拖地披風,悄然出現在牢房門口,停頓片刻後走到椅子前坐下。
翁文探出身子看過去,見兜帽下有人臉才放心。他不在意地半倚着棉被,出聲道:
“這又是哪家的小娘子啊?是我爹叫你來的?”
姜雪松看着他那副纨绔模樣隻覺得惡心,輕聲問道:“翁公子睡得可還好?”
翁文換了一個舒服的姿勢。這牢房裡臭氣熏天,姜雪松一來倒是帶了些香氣。
他啧了一聲,開口道:“也就那樣吧,不如小爺的白玉床睡着舒服。”
姜雪松輕笑道:“那是自然。隻是翁公子還不知道吧?您的白玉床以後恐怕都沒機會睡了。”
“你……你這是什麼意思?”翁文接連聽了兩遍這話,不免有些慌亂,以為真出了什麼事情。
他撐起身子呵斥道:“你少給我胡說啊!我告訴你,我父親是刑部尚書,我姑父是丞相。就連陛下都與我有些親戚關系,誰給你的膽子說這些的?”
姜雪松嗤笑一聲,聲音宛如鬼魅:“是呀,你還有個好表姐,她執意用巫蠱之術祭拜那個男人,鬧出了人命案子推到你頭上。”
火光映襯在她露出的下巴上,更添幾分恐怖:“你的好姑父一手策劃了刺殺桓王,眼下已經被幽禁在家,自顧不暇了。”
姜雪松半真半假地開口:“翁公子好好想想,咱們的陛下是想要一個涉及巫蠱的母親,還是會把這罪責推到一個八竿子打不着的親戚身上。”
姜雪松兩隻手按住扶手,繼續道:
“至于你的父親,今天一早彈劾他渎職、包庇罪犯、弄虛作假的折子就擺在了皇帝的書桌上。舍棄你一個不争氣的兒子,還是舍棄他剛到手不久的正三品尚書之位?我想,他心裡已經做好了打算。”
姜雪松的字字句句都在告訴他,他被人舍棄了,像是一塊礙眼的抹布,被随意地踢開。
翁文掙紮着站起身來,聲音拔高了許多,情緒激動地說道:
“你騙我!不可能的……他們不會抛棄我的!”
姜雪松撐着扶手猛地站起身,走近拽着他的衣領,惡狠狠地說道:“是嗎?那不如咱們就等着瞧瞧。我等着你被抛棄的那一天。”
她手上的力氣加大,聲色俱厲道:“到那一天,我要親自把你拖回地獄,剖心挖髓!我要把我受的苦楚十倍百倍地還給你,我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說完最後一個字,突然一聲雷聲在旁邊炸響。翁文慘白着臉,不敢呼吸。姜雪松手上的力氣一松,翁文立馬癱倒在地。
姜雪松蔑視地看了一眼,轉身出了牢門。站在牢門口,她回身悠悠道:“翁公子,冤有頭債有主,你躲不掉的。”
等獄卒把牢門鎖上時,翁文還倒在地上愣神。腦子裡一直回響着那句“你躲不掉的”,時不時地還嗚咽幾聲。
姜雪松繞過轉角,立馬把身上的香囊扯下來,扔進水桶裡。王武正拿着個鐵皮站在那裡,這個東西晃動起來和雷聲有幾分像。
見她過來了,臉上一抹傻笑,道:“我審案子這麼多年,竟還是頭一次聽說這種法子。”
姜雪松疲憊地應聲:“剛才演這一場戲,還真是耗費精力。看來這騙人的遊方術士也不是誰都能做的。”
“死馬當活馬醫,這法子也就能唬住他。換了旁的心性堅定的人,一點用都沒有。”
王武有點失落地歎了口氣,道:“還想着用這法子日後能輕松些呢……”
他話還沒說完,牢房裡就傳來了翁文哀求的聲音:“我招!我都招!人不是我殺的,我就是個跑腿的。别殺我!别殺我啊!”
他聲嘶力竭地喊着。姜雪松轉過頭看向他牢房的方向,嘴角噙着一抹笑,吩咐道:“這裡就交給你了。”
“大人放心,他的口供卑職會仔仔細細地記錄下來。”
姜雪松輕輕點頭,取下兜帽,徑自離開。至于那翁文,被她吓得鼻涕一把淚一把地哭喊,趴在栅欄上求獄卒帶他出去,說牢房裡有索命的惡鬼。
不出半個時辰,翁文就招了個幹幹淨淨。口供正放在沈溫從的書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