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手心微微出汗,時刻留意着外間的動靜,顯然心思早已不在棋局之上。
姜雪松眼珠輕轉,掃視屋内,注意到桌上擺放的衆多傷藥,态度随之柔和了幾分。
輕聲開口問道:“殿下的傷可好些了嗎?本想着等殿下回京再登門拜謝的。”
她隔着厚重的珠簾,細細打量着李書衍的側影,不免有些好奇。
李書衍出聲打斷她的思緒,道:“并無大礙,一點小傷,靜養一段時間就好。當日之事也得多謝姜大人。”
他微微轉過頭,目光落在姜雪松身上,繼續道:“昨天宴席上的事情,我已經聽說了。那桌上是上好的傷藥,治刀傷極為有效,絕不會讓大人留下疤痕。”
姜雪松順着他的話音望去,心中暗自思量,這秦王的态度還真叫人難猜,莫不是也想拉攏太白?
“多謝殿下好意,一道疤而已,若是真的留下,也就留下了。”她向來不在乎這些,畢竟小臂上已有一道疤。
李書衍聽到這話,手指慢慢攏緊,将那枚白子緊緊握在手中。
垂眸片刻,完全轉過頭來,兩人隔着珠簾對視了一眼,可惜有珠簾的遮擋,看不清對方的表情。
“姜大人請坐。”說完,轉頭專心去研究那盤棋來,屋子裡靜得隻能聽見李書衍落子的聲音。
姜雪松猜不透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若是真想與自己相見,又何必隔着珠簾?
聽說秦王平日裡上戰場也戴着面具,莫非是患有面疾?
“姜大人今年有二十歲了吧?”李書衍冷不丁地出聲問道。
“嗯”
“尋常女子及笄後便許配人家,姜大人怎麼還沒婚配?”李書衍的話中帶着幾分緊張,若是此刻姜雪松站在他身邊,一定能察覺出來。
“志不在此。”姜雪松淡然說道。
“心儀的男子也從來沒有嗎?”李書衍沒頭沒腦的話,倒是讓姜雪松有些摸不着頭腦,他這麼關心自己作甚?
一想到他有可能是太後派過來的說客,姜雪松的聲音便冷了幾分,不算客氣地回道:“未曾有過,殿下為何如此關心在下的婚事?”
李書衍嘴角扯起一抹苦笑,把棋子擲回棋盒,站起身來。
羊皮毯子滑落在腳踏上,剖白道:“隻是聽說些傳聞,有些好奇,覺得不可思議,便多問了兩句。”
姜雪松自然知道他說的謠傳是什麼,無非就是太後打算讓她入宮的事情。這消息還是她故意散出去的,這兩日京城裡的百姓都在唱衰。
“謠傳罷了,王爺應當知道,太白向來不與皇室聯姻。”
“嗯。”李書衍低沉地應了一聲,随後緩步走到珠簾前,順着縫隙去看她模糊的臉。
衣袖下的拳頭攥得越發緊,他眸子裡染上一抹水色,有一瞬間的沖動想直接掀開簾子與她坦誠相見。
姜雪松見他站在那裡一動不動,心生奇怪,也跟着起身,走上前幾步,輕聲喚道:“殿下?”
離得近了,她可以聞到對方身上似有若無的藥草味。
姜雪松遲疑地伸出手,輕撫上珠簾。珠子碰撞的聲音落在李書衍心裡,猶如驚濤駭浪,仿佛下一秒就會把他這艘小舟吞噬。
姜雪松手上動作一頓,現在隻要她動動手指,就能掀開那珠簾,看清他的模樣。
然而,半晌過後,她還是收回手,靜默地站在那裡。
看到姜雪松停止動作,李書衍才敢呼吸,他輕閉眼睛,整理了一下情緒。聲音輕顫,像是落水的貓剛被救上岸那般:
“大人不必憂心,太後的事情,我幫你解決,大人專心做自己的事就好。”
姜雪松秀眉輕蹙,疑惑地問道:“為何?”
李書衍不理會她的問話,自顧地說道:“日後大人在辦案的過程中有什麼困難,都可以來找本王幫忙。”
不知道是不是這個房間太過空曠的緣故,讓他的聲音聽起來像是神明對信徒許下承諾一般。
這般荒唐的想法轉瞬消失,姜雪松警惕地回道:“殿下看起來不像是會多管閑事之人,殿下想要什麼?”
李書衍挺直了胸膛,微微抿嘴道:“受人之托,還一份舊情。大人身份特殊,我又剛剛回京,大人不信我也是正常的。”
“但請大人相信,我絕無害人之意。今日約大人前來,也隻是告知一二。”
他說完,輕歎一口氣,對着門外吩咐道:“紀元,替我送送姜大人。”說完逃一般地轉身回了榻上,仿佛和姜雪松多待一會兒都不妙。
紀元行動倒是快,推門進來,恭敬地開口:“姜大人,請。”
出了長樂坊,姜雪松站在樓下回頭,憑直覺往那扇窗戶望去,窗前人的側臉,讓她莫名心裡一緊。
實在是太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