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漸鴻笑,“今天怎麼輪到你外出采買了?”
陶勇撓撓頭,“後勤的王威家媳婦要生了,這段時間幾個團的班長輪番出來采買。”
說着他發現了跟在謝營長身後的女人,一愣,傻乎乎的問:“謝營長,你這喪假咋還帶回來個姑娘?”
謝漸鴻嘴角一抽,陶勇沒别的毛病,就是嘴上沒把門的,出任務沒問題,那是一頂一的好手,生活中就糟心了,那張嘴不知的罪過多少人。
怕他再無腦語出驚人,謝漸鴻忙道:“這是我嫂子,大哥和嬸子都不在了,我帶嫂子來随軍。”
陶勇還是憨憨的,“原來是嫂子啊,我叫陶勇,是謝營長手底下的,以前和崔排長也熟悉,日後有需要嫂子盡管開口。”
林青黛知道要和男人身邊人打好關系,但也不能太過,抿嘴小聲道:“你好,我叫林青黛。”
這副瘦小怯懦落到陶勇眼裡,心底頓時很難受。
他知道崔排長受傷退伍後娶了個媳婦,崔排長的傷他知道,下肢都不能動了,嫂子嫁過去就要照顧這樣的病人,肯定不容易,難怪謝營長會把嫂子帶過來随軍,估摸嫂子是個心眼好的,謝營長想報答。
原主就是個悶頭幹活的性子,幹活林青黛不打算效仿,悶頭還是能忍兩天的。回去的路上坐的解放大卡車,她小心藏好自己的驚奇,努力控制住自己想東摸摸,西碰碰的手。
幾天的相處,謝漸鴻也算了解林青黛的基本性情,一看就知道這是好奇了,又不好意思表現出來。他沒多關注,以後嫂子在這裡住着,早晚都能明白。
陶勇在軍屬面前還算知道分寸,很少說話,隻是一路上簡單介紹周圍都有什麼。
謝漸鴻繼續剛剛的介紹,“部隊駐紮在邊界,家屬區也在部隊裡,因為我之前沒打過随軍報告,因此嫂子暫時還不能住在部隊家屬區,我把嫂子安排在家屬區之外的工廠大院,嫂子看怎麼樣?”
人在屋檐下,林青黛肯定要聽對方的安排。
陶勇插話,“說是工廠大院,其實也等于部隊家屬區,這邊天冷,部隊那邊冰天雪地的,家屬區的條件也不是很好,房子都是早些年留下的,漏風,幸好這邊的工廠大院距離部隊很近,不少軍屬幹脆搬出來住了。”
部隊門口的大院也是有曆史的,畢竟很少有守着邊境建工廠的先例。這個大院還要追溯到建國的時候,這裡原是幾戶富商的家,戰亂來時,所有富商主動組建民兵隊抵禦外敵,久而久之,這裡就成了官方的軍區駐點。守邊疆辛苦,此地偏遠,想回家一次更是不容易,幸好部隊出了政策,隻要自願建設邊疆,軍人家屬都可以舉家搬過來,時間長了,竟然也累計四十多戶。
眼見陶勇越講越擴散,林青黛忍不住開口問:“我見這裡冰天雪地的,連棵樹都活不成,這冬天裡能吃啥?”
坐在副駕的謝漸鴻聽到了,回頭看了林青黛一眼。
陶勇沒多想,馬上介紹:“确實能吃的不多,都是入冬前儲存的冬糧,土豆白菜紅薯,等過段時間打魚還能分上幾條。”
林青黛咂咂嘴,“這麼少啊……”
陶勇:“不少了!去年是個豐收年,家家戶戶地窖都是滿當當的,聽我媽說,我小時候還要挨餓啃樹皮,吃草根呢!現在的日子别提多美了,尤其前幾天做的殺豬菜,那叫一個香啊!”
林青黛眨眨眼,果然都沒見過好的,這樣艱苦的日子竟然能打心眼裡覺得幸福。
低頭不敢多言,怕眼底的神色被人看去。
陶勇以為嫂子擔心未來的生活,拍胸脯打包票,“嫂子放心,大院也有兩戶軍屬遺孀,過得雖不至于多好,但我們肯定能讓大家吃飽飯!”
林青黛擡頭笑笑,“咋能都靠你們,我也有手有腳,會養活自己的。”
頭頂的血痂還在,小臉蠟黃,是個爺們哪好意思讓病号煩惱以後的日子怎麼過,陶勇熱血上頭,“嫂子先放心養身體,謝營長肯定會照顧好你的,對不,營長?”
謝漸鴻神色莫名的看了陶勇一眼,轉身對上林青黛怯生生又迷茫的眼,心底一軟,“嫂子放心,我會照顧好你的。”
林青黛頓時眼淚汪汪,“你大哥生前總把你挂在嘴邊,可見很想你,要是他能見你最後一面就好了。”
謝漸鴻心底也不好受,“是我不好,對不起大哥,也對不起嬸子,都沒能見他們最後一面。”
林青黛聲音又低又小,“也怪我沒照顧好他們,婆婆前一天晚上還好好的呢,誰想到我進門就……後面我渾渾噩噩的,被娘拉到家裡關進了柴房,我想去看一眼又被……”
她說的吞吞吐吐,謝漸鴻明白隐去的部分。
大嫂照顧家裡人确實很辛苦,大哥身體不好,家裡的重活全是嫂子在做,大隊長還說過,隊裡能賺滿工分的女人隻有嫂子一個,可見她辛苦。大嫂嫁過來兩年,嬸子又是為了傳宗接代才選的嫂子,嬸子的性格他知道,估計嫂子這兩年在崔家也不好過。
現在聽嫂子念崔家的好,謝漸鴻在心疼的同時也不免愧疚,看來以後要多補償嫂子些。
回去的路很遠,開了三個多小時後兩人下車采買,林青黛捏出帕子細緻擦眼角,力求達到紅而不腫的效果。
心裡想着,呵,愧疚吧,愧疚就對了。
她人馬上就到軍屬區,聽說那裡不好進不好留,她定要做好準備,為自己搏個好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