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行玉感覺自己牙根開始癢癢,在心裡又記上一筆。他擠出一個僵硬的笑,語氣不善道:“好巧啊,師妹。”
話音未落,他将玉佩收起,起身一跳,輕盈地落在地面上。
檀慈才不管他怎麼想,此時怎麼看他怎麼親切,活像看見了行走的金大腿。
“辛苦師兄!”她殷勤地湊上去,默默退至姬行玉身後。
姬行玉不再理會她,信手取出熒惑彎刀,臉上笑意清淺從容:“閣下還有什麼遺言嗎?”
周身氣勢淩厲,戰鬥一觸即發。
他看起來就不好惹,刀身萦繞着黑紅之氣,比起正經修士更像什麼魔修。黑衣人很是忌憚地打量他一番,身子微微向前弓起。
姬行玉并不指望他回答什麼,沒有給他太多時間,整個人如同離弦之箭般瞬間沖了出去。他的身法奇詭,刀的路數并不死闆,反而随心所欲一般想砍哪裡就砍哪裡。而且出招大膽,隻攻不守,瘋子一樣死咬着不放。
隻一略微交手,黑衣人便被姬行玉的力度震得手掌發麻,立刻清楚對方實力遠在自己之上。這樣不按套路出牌,他越發猜不透他的後手,隻是左右閃躲,抵擋的劍法愈加淩亂。整個人不住地被他逼着倒退,幾乎毫無還手的餘地。片刻後已是喘/息/粗/重,難以招架。
姬行玉敏銳地感覺到一絲不對勁。他所有的砍擊都灌注了靈力,按理說罡風也能削到對方身體。彎刀卻每次都像是刺進水裡,黑衣人的身前也蕩起一圈一圈的靈力波紋,竟然像是把攻擊吸收了一般。他的上半身微微閃着銀光,像是套了一層銀紗。
姬行玉并不慌亂,瞥了一眼對方的手腕,左手手指上下翻飛,飛快掐了一個訣,喝道:“破!”
下一秒黑衣人身上銀光乍滅。
他看準時機,虎背舒展,蜂腰輕送,出其不意地扭身回砍,一刀削在他的肩膀上。
皮開肉綻,鮮血直流。黑衣人發出一聲悶哼,手中的短劍脫力落地。他捂住血流不止的傷口,手指翻轉,擲出一個竹筒,瞬間煙霧彌漫,遮擋住視線。
姬行玉立刻封閉五感,檀慈也下意識擡手捂住她和秋娘的口鼻。沒等二人反應過來,黑衣人飛身掠起,在樹林間幾個跳躍,融入夜色中消失不見,地上的短劍也沒了蹤影。
雨簾細密,沒一會兒白煙就被沖刷幹淨。姬行玉不打算再追,收刀站定,用赤火符引火以作照明。
他借着光亮扭頭去看檀慈,視線觸及到背上的人,眼神微微一頓。
檀慈并未注意,揮着袖子扇了扇空氣中似有若無的煙霧,這才想起來先看看秋娘的傷勢。綁了太長時間又淋了雨,也不知道傷口會不會惡化。
她抽出穿在繩子裡的胳膊,轉頭央求道:“師兄,你幫我一把,先把秋娘放下來。”
姬行玉罕見地沒有坐視不理或者反唇相譏,隻是默默走過來,一把提起她背上的劉若秋,揮刀比劃了幾下,繩結輕松斷開。
檀慈把她身上斷裂的繩子撥開,着急地提醒:“師兄你小心點,秋娘可傷得不輕——”
火光明亮,她擡頭正要去看秋娘的傷勢,就見姬行玉手裡的“人”被他片得如同百葉窗,頭臉身體變形,從頭到腳一層一層,一圈一圈地散落開來。
像是削蘋果削下來一整條長長的蘋果皮般慢慢垂落,又像是小時候的彩虹圈玩具,拉伸延展,卻再也不能複原。
檀慈被沖擊到愣在原地,瞳孔收縮,嘴唇開開合合,根本說不出話來。她下意識去摸自己濡濕的後背,看見滿手粘膩腥冷的淺紅色血水。
檀慈的臉上已經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她的嗓子啞了,隻是從喉嚨裡吐出一句變調的氣音:“你殺了秋娘……”
這種恐怖情形的震懾和整晚的擔驚受怕,再加上體力不支,心神恍惚,她兩眼一翻,終于暈了過去。
面前的女人像被抽了骨頭,軟軟地倒在地上,渾身被血水浸透,一股血腥味。衣服破破爛爛,頭發亂到打結,看起來狼狽不堪。姬行玉拿腳踢了踢她,得到沉默的回應。
他皺了下眉,不耐煩地“啧”了一聲,撿起地上的半截繩子,将手上的人形死物捆了幾圈固定,又揪着衣領拎起檀慈,起身下山。
*
檀慈再醒來時是第二天早上。外面天空已經放晴,豔陽高照,沒有一點雲彩。
她渾身酸痛,腦袋昏昏沉沉,嗓子像吞了刀片。一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師姐江雁影。身上的衣物齊整,幹爽舒适,看來是師姐給她換的。
見她醒來,江雁影連忙扶她坐起身,遞給她一杯水:“師妹,你醒了。”
“謝謝師姐,”檀慈接過來灌下幾口,這才感覺啞掉的嗓子重新啟動。她想起自己暈過去前看見的恐怖情形,忍不住開口詢問,“師姐,我是怎麼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