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果店内。

陳丹丹對段言的心理活動一無所知，愉快地挑選着水果。

老師日常備課、給學生批改作業，用眼比較多，買些圓溜溜的藍莓正合适。果肉白嫩如玉的荔枝來一些。櫻桃也不錯，含鐵量高，維生素含量高、微量元素也很多，買買買。

買完水果，兩人抓緊時間上車。

車子一路開到華興中學門口，節目組早就和學校溝通好了，跟拍随着陳丹丹和段言一起走進校園，下車時，段言主動說：“你拿花束，我拎水果。”

“謝了。”陳丹丹沒跟他客氣，抱着花束下車。

熟悉的2路車從他們旁邊開過，陳丹丹的目光追随着沙丁魚罐頭一樣擁擠的公交車，情不自禁地感歎：“是2路車哎！”

“是的，”段言的目光順着陳丹丹的視線看過去，心裡的感慨不比她少，“還是一樣的2路車。”

路線一樣。

一眼掃過去，公交車上的擁擠程度也和幾年前如出一轍。

現在是七月，除了高考結束的高三生，其餘學生都還在上課，他們漫步在校園裡，周邊皆是熟悉的風景。

道路兩邊是熟悉的樹木花草，面前高高伫立的是熟悉的教學樓，走在身邊的那個人，也是熟悉的同學。

除了他們都沒穿校服，一切好像和十七歲的夏天沒什麼不同。

就好像……

就好像他們隻是分開了幾年，在此刻又重新交彙，一同被拉回美好單純的舊時光裡。

陽光透過梧桐樹樹枝的間隙照在段言臉上，時亮時暗的光線讓陳丹丹産生了時光錯亂的感覺，她沒話找話地問他：“你回來過嗎？”

身旁的人腳步一頓，“回來過。”

他語氣輕松：“回來過很多次。”

“诶？”陳丹丹意外。

段言知道她在意外什麼，“大一大二回來的次數比較多，後來忙于其他事情，回來的比較少，每次都是趁着快放長假那兩天和俞秉文他們回來，基本都是上課的點，沒有遇到過學弟學妹。”

有歌迷聽到這番話，激動地發了彈幕。

【我有在學校裡看到過段總哦！不過我沒有打擾他，遠遠地看他一眼我就很滿足了~】

【哈哈哈哈我高中的時候就聽說段言長得好看，每次學習壓力大了，就繞路去他們班門口看他一眼。】

【我是段神的學妹，那時候經常興奮地跟在他後面走來着（非跟蹤，部分路重合）】

【為什麼我念的高中沒有段總這種同學啊可惡！】

也有歌迷覺得自己簡直錯億。

【嗚嗚嗚嗚嗚嗚！在我看不見的地方，我究竟和言總擦肩而過多少次？！數不清，根本數不清！】

【可惡！言哥你回來就回來，幹嘛避着我，為了考上華興中學，我容易麼我！】

【我也是555本來我是學渣，為了和言哥上同一所高中，我拼命努力考上了華興，結果……（手帕擦淚）】

相比歌迷們的抓狂，陳丹丹看起來很平靜地“哦”了聲，然後聽見段言問她：“故地重遊的感覺怎麼樣？”

“唔，很奇妙。”陳丹丹這麼說。

重返校園，真的很奇妙。

很奇妙這裡的一切好像都沒有改變，很奇妙我還會故地重遊，更奇妙的是，我居然還會和你一起回來。

“那我們倆的感覺有點相似，我覺得挺美妙的。”

陳丹丹還沒來得及問段言“奇妙”和“美妙”的相似點在哪裡，前方就傳來一聲“咳咳”。

“楊老師好。”段言率先打招呼。

還在用力想這個看起來面熟的老師姓什麼的陳丹丹立刻跟着打招呼，用洪亮的聲音掩蓋她的心虛：“楊老師好。”

三人聊了幾句，等楊老師離開，陳丹丹才反應過來，這是以前帶過他們一學期體育的老師，姓楊。太久不見，楊老師逐漸偏離她記憶中的形象，發際線高了點，頭發少了點，體型胖了點，以至于她沒能在第一時間記起來。

前方就是熟悉的高三教學樓，陳丹丹望着寂靜無聲的教學樓，心裡有點打鼓：“老師這會兒在學校麼？”

别撲個空。

早知道剛才就問問楊老師了，或者應該一早起來發微信問問航哥和康老師的。

失策失策。

“當然在，你要相信我的經驗。”段言一偏頭，示意陳丹丹跟上。

于是兩個人開始爬樓梯。

陳丹丹自從畢業後，再也沒爬過這麼多層樓梯，她氣喘籲籲地扒拉扶手：“段言你慢點，等等我。”

他身高腿長的，為了追上他，她簡直都要累死了。

這是在爬樓梯嗎？

不，這是在樓梯上大跨越，在樓梯上奔跑。

“我難道不是在等你？”段言聲音平穩，聽不出一點爬樓梯的起伏，不愧是每天健身自律的狠人。

走在最下面台階的陳丹丹疑惑地仰頭望着踩在最上一級台階的段言，“你這、這也叫等？”

“那不然呢？如果不是在等你，我早就上去了。”段言居高臨下地俯視她，就連拎着兩袋水果都沒有削弱他的氣勢，“你這體力，真該好好練練了。”

陳丹丹強行挽尊：“……我平時有在運動的！”

“你是說速度堪比烏龜爬行的散步？”

“你怎麼知道？”

“這還用猜？以前上體育課，自由活動時間從來沒見你運動過。”

“我繞着操場走圈圈也是在運動！”

“嗯，你說得對。”

明明段言是在肯定她的話，可陳丹丹就是感受到了他的嘲諷。

好吧，又被鄙視了。

當年被學神智商壓制的感覺又來了，這回是體力壓制，陳丹丹一怒之下怒了一下，暗下決心要将鍛煉計劃提上日程。

段言輕車熟路地在前面領路，走到拐角處，他大發慈悲地停在原地，等陳丹丹跟上來。

陳丹丹指指前面的辦公室：“你确定是這裡？”

“當然。”段言比了個口型，敲開老師辦公室的門。

門打開的一瞬間，陳丹丹緊張得呼吸一滞。

實在是太久沒有見到高中老師了，陳丹丹和他們在微信上聊過近況，也曾在朋友圈刷到過他們的旅遊照，但真人出現在面前，和照片還是截然不同的。照片裡的老師不會用這樣關切又包容的目光看她，在關心當紅歌手學生的同時，也不忘關心她的近況。

“最近怎麼樣？工作生活都還順利嗎？”康老師溫和地問。

“挺順利的，就是遇到個老問題——總是卡文。”陳丹丹老老實實交代。

之前陳丹丹和康老師、航哥聊過現狀，康老師當時還挺意外陳丹丹選擇了寫作這條路，和她聊了好久，也表示了對她的理解與支持。

康老師和藹地笑：“作為一個理科老師，我隻能想到一句話，藝術來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所以我能給到你的建議就是，還是要豐富生活，在生活當中體驗不同的人際關系，豐富自己的人生閱曆，這樣才能寫出有厚度、有生命力的作品。”

陳丹丹乖巧點頭。

“你呢，段言？最近怎麼樣？”康老師轉頭詢問自己當年的另一位得意門生。

段言一本正經事地回答老師：“我也挺好的。”

“那就好，那就好。你們過的好，老師也就開心了。”康老師欣慰地笑了笑。

他教了這麼多年的書，有的學生回母校看過他們，有的學生一次都沒有回來過。但無論如何，隻要知道學生們近況不錯，他心裡都是非常開心的。教書育人，重在育人二字。眼見學生們都在勤勤懇懇工作，腳踏實地為社會做貢獻，他的教育目的也算是達到，對得起學生們這一聲“老師”了。

康老師主動和兩位學生分享他的近況：“高考結束後，我們學校的老師都參加了高考真題模拟考試，以學生的身份來體驗高考，順便梳理過去一年的教學經驗，校正教學思路，把講義再完善一下。還有就是研究高考志願，給高三學生提供參考。再有就是——”

“更新您的學生檔案是嗎？”陳丹丹俏皮地接話。

她永遠都記得當初在老師辦公室的那一幕——康老師粗糙的手指在厚厚的筆記本上摩挲，一頁頁翻到記載她學習情況的那一面，悉心指導她如何學好物理。

正是因為在學校裡獲得了老師無私的幫助，在和段言的相處中豐盈了向上的動力，所以陳丹丹後來不管遇到什麼困難，都可以從回憶中汲取到足夠的勇氣和力量來面對。

“你怎麼知道？”康老師顯然不記得曾将《學生檔案》筆記本攤開在陳丹丹面前的事情了，聞言還很驚詫。

陳丹丹如實說：“我看到過。”

段言笑道：“我也看到過，就您那翻開《學生檔案》的驚人頻率，誰還不知道啊？”

康老師咳了咳：“……我一直以為你們都不知道來着。”

過了半晌。

“你們還沒談對象嗎？”康老師語出驚人，從老師轉換成關系親近的長輩隻用了不到三分鐘。

段言還以為康老師看穿了他的心思，又或者他當年不小心在康老師面前暴露過，正要回答“還在努力中”，就被人搶了先。

“沒有。”陳丹丹直截了當地說。單身太久，她早已習慣了獨處，覺得一個人待着也挺好，不着急脫單。

“可以早點談，”康老師無視鏡頭，說出他的想法，“越到後面越難真正純粹地喜歡一個人，談早點，顧慮也會少一點。年輕人嘛，還是要學會享受戀愛的。尤其你還是寫小說的，不談段戀愛怎麼能寫好愛情呢？”

陳丹丹點頭稱是：“老師說的有道理。”

她已經發現，學生時代的喜歡是最純粹的，會因為一個微笑，一個回眸，一句友善的話，籃球場上躍起的動作而喜歡上一個人。畢業之後，這種喜歡很難再出現了，并且會越來越難出現。工作好幾年的表姐和她吐槽相親對象們，煩惱道：“相親都是各種挑挑選選，挑年齡，挑長相，挑工作，挑家境，一點都沒有上學時候的單純。”

至于她從未談過戀愛，但每次寫的感情線都讓讀者甜到嗷嗷叫，虐到哇哇哭的事情，就不必告訴老師了。

段言：“……”

他單手插在兜裡，那隻手悄然握緊。

好險。

差點又跨頻回答。

不愧是博大精深的漢語，“你們還沒談對象嗎”既可以理解為“你們倆還沒在一起嗎”，又可以理解為“你們都還沒脫單嗎”。

他的理智早被感情壓制得無影無蹤，自然以為康老師說的是前者，但康老師問的、丹丹理解的，看來都是後者。

陳丹丹回話後，康老師的目光轉而投向段言，他松開握成拳的手，會意道：“我有喜歡的女生，但還沒在一起。”

“哦？”康老師意味深長道，“還有你小子搞不定的人和事？”

“那肯定啊，”段言面不改色地說，“老師到時候可要幫我一把。”

陳丹丹不可思議地望着段言，這是可以在鏡頭面前說的嗎？還是說她對娛樂圈有什麼誤解？

而且談戀愛诶，他一個堂堂音樂才子，想追女生，居然還要靠高中老師幫忙？

開什麼國際玩笑？！

不同于陳丹丹的詫異，康老師表情十分平靜，痛快答應道：“行。”

彈幕也驚呆了。

【言哥有喜歡的人了？我怎麼不知道！讓我用顯微鏡研究研究，到底是前段時間合作過的實力女唱将，還是拍過他MV的某清純女演員？】

【傻啊你，肯定是CDD】

【我覺得能在鏡頭前大大方方說出來的，應該都是在開玩笑吧，或者是有劇本也不一定。】

就在這時，一道幽幽的男聲響起。

“你們還記得自己當年的拿手作品嗎？”

陳丹丹看着不知何時出現的航哥，吓了一跳。剛剛她還在想，怎麼沒有在辦公室看到航哥，很久不見，怪想他的呢。

……然後他就突然出現了。

段言摸了摸鼻子，眼神無處安放：“記得。”

陳丹丹反應慢了半拍，用眼神向段言求助：什麼作品？

她不記得她高中時代有過什麼作品啊，連載的第一本小說也是在大學期間完成的。

段言給她比口型：“《青春之夏》。”

噢噢。

陳丹丹想，這根本不是什麼大問題嘛——

才怪！

祝思倩和她聊起過，她有個弟弟前年上了華興中學，第一學期就學會了一首名為《青春之夏》的歌，并将其稱之為解壓之歌，美名其曰這首歌能解壓，被老師批評了，快考試了，就聽（唱）這首歌。

……難道這首歌火到了現在嗎？

陳丹丹難以置信。

陳丹丹大為震驚。

不過轉念一想，《青春之夏》的作曲人是段言，現如今最受年輕人歡迎的流行歌手，那這首歌流行至今也就不足為奇了。

但——航哥為什麼看起來有點幽怨？

陳丹丹幾乎是瞬間想到了《青春之夏》裡的一句歌詞：六點鐘的起床鬧鈴，航哥已經在門口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