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
陳丹丹猜測他可能是擔心藝術節排練會耽誤學習的時間,便也沒多問原因,直截了當地點點頭表示同意,旋即準備轉回身。
“等等。”
陳丹丹轉過去的動作停住,轉了一半的身子再次往後,面對那張帥到過分的臉。
“伸手。”那張臉的主人如是說道。
她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還是伸出手,手掌心白白淨淨,看得段言輕咳一聲。
一把大白兔奶糖被放入了她的掌心。
“賄賂。”他簡簡單單兩個字,陳丹丹幾乎立刻意會。
小時候無比喜歡的糖果此刻就放在她的掌心中,說不清是什麼感受,原來還有人記得她喜歡的糖果,還會用哄小孩子的方式賄賂她。
心裡有點澀澀的,她合上手掌,抓緊手中的糖果,緩緩點了點頭。
而給她大白兔奶糖的那個少年,笑得如清風朗月一般,重新拿起桌上的牛奶喝了幾口,然後将牛奶盒手動壓扁,站起來,稍一轉身,對準教室最後面的大垃圾桶,手臂一用力,牛奶盒在瞬間劃過一道弧度,成功飛進了垃圾桶内,發出“哐”的一聲,響聲被淹沒在嘈雜的教室中。
他見牛奶盒子順利歸位,笑着坐回去,眼神裡還留存着幾分帶着興味的笑意。
陳丹丹晃了晃神,迅速轉回身,低頭看了看手心裡的大白兔奶糖,下意識伸手去拆開糖果的外包裝。
拆到一半,手頓住,将糖果重新裹住,放進了書包隔層裡。
……
今天的晚自習原本是化學晚自習,航哥走進教室,臨時通知大家:“化學老師生病了,今晚改成數學晚自習。”
同學們沒有異議,不管上什麼晚自習都一樣要學習。
航哥坐在講台上批改數學卷子,時不時就擡起頭監督同學們。他頗有威嚴,同學們都規規矩矩的,不敢交頭接耳,也不敢發呆、看課外書。
隻有段言。
一看老師沒有講課的打算,他當即從書包裡掏出白色耳機,插在手機的接口上,然後慢悠悠地把耳機一個一個塞進耳朵,旁若無人地聽歌。
做大部分題目的時候,他完全用不上草稿紙,一邊轉着手裡的筆,一邊心算。聽到節奏感強的歌曲時,還會随着音樂的節奏輕輕晃動。
相當大膽。
似乎成績特别優異的學生都有特權。航哥不知道是真沒看見他大膽的行為,還是假裝沒有看見,默許了他的行為。總之,段言沒有受到航哥的批評。
不過陳丹丹猜測是後者——以航哥的眼力和觀察同學們的頻率,不可能沒看見。估計是覺得段言自身成績優異,外加他沒打擾到其他人,所以沒有和他計較。
陳丹丹是在給段言撿筆的時候注意到這一幕的,心裡羨慕得很。
她也想邊聽歌邊刷題,然而她不敢。
以她的成績,不敢祈求航哥能大發慈悲地放她一馬,還是不要挑戰老師的權威了。
……
一整天的好心情在回家之後被打破。
陳丹丹到家的時候,母親和叔叔正在讨論周末帶妹妹去買衣服,年幼的妹妹坐在一旁看動畫片,其樂融融的氛圍裡沒有陳丹丹說話的餘地。
“丹丹回來啦!最近學的咋樣?”母親笑道。
陳丹丹已經很久沒有感受到母親對她的關愛了,怔愣片刻,一邊換拖鞋,一邊在腦子裡理了理,回答她最近的學習狀态和學習計劃:“再過一段時間就是分班——”
“考”字還沒說完,客廳的沙發上就傳來小女孩“媽媽媽媽”的喊聲,聲音稚嫩,帶着小孩子特有的尖銳和穿透力。
“寶貝你又怎麼啦?”林愛萍顧不得和大女兒說話,忙不疊地跑向客廳沙發的位置,一把将沙發上的小女兒抱起來哄,“來,寶貝,吃點蘋果。”
小不點舉起放在盤子裡的專用小叉子,叉進一小塊蘋果裡,仰起頭張大嘴,啊嗚一口吃掉蘋果。
母親又将水果盤遞到叔叔面前,含笑道:“咱們女兒最近又長個子了,該給她買兩身衣服穿了。”
叔叔大手一揮:“你明天就帶她去買衣服。”
很和諧的聲音,一聽就是幸福的一家人。
隻是這個一家人裡沒有她這個格格不入的局外人的位置。陳丹丹本來透着幾分雀躍的目光變得黯淡下來。她不發一言,輕手輕腳地回到她的房間,關上卧室門後,還能聽到母親和叔叔一起哄繼妹的聲音。
房子的隔音并不好,她聽見叔叔問:“要不要帶丹丹也去買兩身?”
“不用,”母親不假思索地否定了這個提議,“等她爸下個月把生活費打過來了,我再給她錢,讓她自己去買。現在上個學多貴啊,咱們得省着點花,寶寶再有幾年就上小學了,這兒最好的實驗小學學費可不便宜,聽說要一次□□夠好幾十萬才給入學,之後還要請老師補課,再給她報個樂器班之類的,哪哪都要花錢,哪兒來的閑錢給丹丹買衣服呀!”
站在門邊的陳丹丹不意聽到了這番話,一股涼氣從心底冒起來。
給她買衣服,是閑錢,是浪費。
給妹妹買衣服,請補課老師,報樂器班,是理所當然,是必辦事項。
陳丹丹坐在椅子上輕輕喘了一口氣,環視這間從真正意義上來說并不屬于她的卧室,苦笑着安慰自己。
好歹她這個拖油瓶還有單獨的卧室不是嗎?
她緊緊拽住校服的下擺,手指因為太過用力而隐隐泛白。突然,她想起了什麼,從書包隔層裡取出一顆大白兔奶糖。
輕輕撕開包裝,小心翼翼地将糖果喂進嘴裡。
是甜的。
原來……她還能嘗到屬于幸福的甜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