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段言“毒舌”“不近人情”的名号被傳出去了,之後倒沒幾個女生過來請教他了。偶爾有那麼幾個,也都是正兒八經和他讨論最後兩道大題的解法。這回他倒是正常許多,嘴沒那麼毒。
下午的物理課上,白襯衣講了一部分上午的測試卷,陳丹丹有幾道題沒搞懂,問祝思倩,祝思倩也表示不會。
陳丹丹望了望老師辦公室的方向,眼神在前幾排的物理課代表朱子奕、班裡第一名的學霸路易平身上轉了一圈,又回到桌上的物理卷子,在心裡瘋狂掙紮。
想鼓起勇氣請教白襯衣題目,又怕問的題目在老師看來太簡單。
想請教朱子奕和路易平,又和他們不熟,開不了口。
決心打敗物理這個小怪獸的陳丹丹想了想,趁着下午大課間剛開始還沒什麼人來找段言的時候,趕緊轉過身,鼓起勇氣把卷子往他面前一遞。
“段言,可以給我講一下這道、這道,還有這道題嗎?”
她用筆在卷子上圈了幾個題号,再給卷子翻個面兒,圈了最後一道大題,“還有這一道。”
這幾道題她完全不會,老師講完了她還是沒能聽懂。
陳丹丹已經做好迎接他冷嘲熱諷的心理準備了,不過沒關系,隻要他能把題目講清楚,管他怎麼說呢。
而且她還是有那麼一點僥幸心理,以他們倆的交情,他總該不至于絲毫不留情面的……吧?
段言沒有拒絕,他接過她的物理卷子,掃了眼題目。
有選擇題,有填空題,還有大題。
通過上午的交換批改,他是知道她的物理水平的,見到這些被她圈出來的題目,也沒多意外。
“陳丹丹同學,你這是把我當成你的輔導老師了?我可不會白白輔導學生。”他的視線落在她因為忐忑而顫動的眼睫毛上,半開玩笑地說道。
陳丹丹卻當真了,“那我明天請你吃早餐。”
“吃什麼?”段言随口一問,心裡已經在琢磨着怎麼用她能懂的思路給她講題了。
“面皮?”
“好啊,”他順口一答應,說完才反應過來,“跟你開玩笑的。”
陳丹丹沒跟他開玩笑,眼睛裡滿滿都是誠摯的邀請,“說好了啊,明早請你吃育才巷的蔡蔡面皮店。”
這家面皮店是她在本市最喜歡的一家,味道超贊的,隻不過平時都是吃面包、餅幹、餅子、包子這類節省時間的早餐,不經常去而已。她猜段言很多年沒回來了,應該會很想念這裡的面皮。
不僅是她的回憶這樣告訴她,更有她對面皮的信心。
是的,沒有人可以在吃了好幾年的面皮之後,很久沒吃,還不想念它。
面對女孩子的邀約,不管是去圖書館自習,還是去KTV參加生日聚會,又或者是一起吃飯,段言的回答從來都是一成不變的拒絕。
但這一次,他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到了嘴邊的拒絕轉了個彎兒,滿口答應。
“行,六點四十見?”
“好。”
他将這歸結為來自多年好友的邀請,實在盛情難卻。
陳丹丹見他一口答應,面上不顯,卻在心裡偷笑。
吃人嘴短,拿人手軟。吃了我請的面皮,下次再問你題目,你總不好拒絕了吧?
相信有這位滿分選手的幫助,她再加把勁兒,沖進高三的火箭班一定不是夢!
兩個人一問一講,看起來還挺和諧。
段言:“這裡,先設粒子做圓周運動的半徑為R……用牛頓第二定律算出來d=4R……然後聯立這幾個式子……懂了沒?”
陳丹丹自信滿滿:“懂了!”
于是段言在草稿本上給她出了一道類似的題目,把條件稍微改了改,“懂了就做一下這道題。”
陳丹丹還是自信滿滿:“好!”
段言把筆遞給她,“那你做一下。”
這才反應過來他剛剛說了什麼的陳丹丹:“?”
她不是沒聽見過他給别的同學講題,當時可沒這個環節啊!怎麼到了她就……至于這麼不信任她嗎?
不過她還是充滿信心地接過筆開始演算。
幾分鐘後,陳丹丹的自信灰飛煙滅,她按照剛才的思路往下做,但因為數字和一些條件更改了,做得很不順暢。做到後面,就算段言沒有打斷她,她也知道這個思路是做不出來的。
段言沒幹别的,就那麼盯着草稿紙,看她寫的步驟對不對,見她實在憋不出來了,他才伸出手。
陳丹丹會意地把筆放進他手裡。
“這就是你說的會了?稍微改幾個數字和條件,你還是照搬原來的思路,這就是你說的理解了?”段言的語氣很正常,可陳丹丹莫名有種受到嘲諷的感覺。
她識時務地沒有說話,低頭作鹌鹑狀,等着段老師繼續發話。
他沒好氣地說:“再給你講一遍,最後一遍,認真聽着。”
這次再講,他不僅重新講了剛才的那幾道題的思路,還給她講了這些題目的變型以及相關的知識點。
依舊是出了幾道題給她做,這回陳丹丹全都做出來了。
段言方才滿意地收起草稿本,把卷子還給她,表情也從剛剛“怒其不争”“你怎麼這麼笨”的不耐轉化為“孺子可教”的欣慰和“你總算會了”的輕松。
陳丹丹很開心,她覺得學霸的思路果然非常值得學習,她今天弄懂了好多知識點,學會了好多物理題!
有種被打通任督二脈的爽感诶!
她覺得她又可以了!
耶耶耶!
“謝謝你啊。”她眉眼彎彎道,眼睛裡亮晶晶的,像有很多顆閃亮的小星星。
重逢以來,段言還是第一次見她如此放松又真切的笑容,愣神一秒,蓋好筆蓋後,回她:“不客氣,我也得謝謝你。”
“嗯?”
“謝謝你,提高了我的講題水平和耐性。”
他相信,有生之年不管給誰講題,都沒有這麼心累和無奈,簡直比他打完整場籃球賽還要累。不僅要講清楚,還要以她的思維方式講清楚。不僅要把這道題講明白,還要把相關的東西都講明白,免得她理解了1+1=2之後,不理解1+2=3。
段言還沒有想好未來要幹什麼,但老師這一職業已經徹底被他排除在外。
原因沒别的,講題太累了,心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