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他的哭聲,遊潇荷這才認出來顧林,看到從小就臭美的發小變成這副模樣,本來想笑的,但又心疼他,于是便任憑顧林抱着,将幾吊錢扔給賣包子的老闆,帶着顧林回到了店内。
而剛上台階,站在店門口的謝郎君便挽着唇瓣,冷笑睨向二人,瞧着他們手牽手的親密情狀,謝柔春捏緊衣袖,面上柔柔地開口:“這位就是妻主的青梅竹馬吧,可憐見的,怎麼淪落成這幅樣子了,快回府吧,換身衣裳再說。房叔,你去帶着顧公子回府,我和妻主稍後去給他買幾身衣裳。”
“不、不要,小荷,你帶我回去吧,我害怕。”
顧林纏着遊潇荷的胳膊不肯松手,謝郎君臉上的笑意挂不住,眼刀劃過少年,而後房叔會意,上前将顧林扯開,強壓着他的肩膀勸道:“顧公子,我們府上絕不會怠慢遠客,您是女君的朋友,就是我家主子的朋友,快些随我回府洗漱休整吧。”
“小荷.......”
“算了,郎君,你别這樣欺負他了,顧林膽子小的,而且他就是來找我的,我按理說需得照看着他,不然顧伯母和我娘都不會饒了我。”
遊潇荷歎氣,她大概知道謝柔春為什麼會生氣,但總是這樣疑神疑鬼也不是辦法。而且她不太想因為謝柔春就疏遠之前的夥伴,甩開謝郎君攥着她的手,遊潇荷扶住顧林的胳膊,任他倚在自己身上,半背半抱地很快就離開了長街。
台階之上,謝柔春的身影單薄,被夕陽拖曳着,映在地上,扭曲好似冬日的枯枝爛葉。他轉身沒有說話,而那一眼,卻看得房叔心驚。他跟着主子這麼多年,太了解他的脾性了。此刻的寂靜,分明就是在壓抑翻騰的戾氣。謝柔春.......他動了殺心啊。
回到府裡,顧林收拾完自己,吃飯時謝柔春也來了,笑眼盈盈的,還給他布菜,壓根看不出下午的陰郁,而顧林本能有些懼怕他,怕朝着遊潇荷湊近,而她這回卻沒慣着顧林,推開他的肩膀,隔了半張桌子,坐到謝柔春身邊,牽住他的手對顧林說:“林林,我已經成親了,我們之前說要一起當大俠遊曆天下,但現下我不能和你一起了,我有我的夫郎,你以後也會有你的妻主,我還是會遊曆天下的,但那時候牽着的人隻能是謝柔春。”
藏在指甲裡的毒藥剛融進酒水裡,謝柔春沒料到遊潇荷會突然靠近自己,還說這樣一番另她心軟的話,眼尾發疼,怔怔地望着少女的側臉。卻見她忽然回頭,剛好撞到他的視線,笑了笑,熟練地蹭了下他的臉。
小妻主從小沒見過爹親,所以總保留了些幼兒的習性,沒人教她改,于是平日不顯,有了夫郎,别總喜歡貼着謝郎君,開心時要勾着他的脖子蹭臉,不開心時便摟着他的腰,将臉埋在郎君柔軟的懷抱裡.......船上更甚,她總喜歡親來親去,對親吻的需求要勝過方事,偶爾謝柔春也會反思,遊潇荷不會把他當爹了吧?
但望着自己懷裡柔軟的妻主,他又生不起氣來,甚至轉念想到,夫郎可以替換,但爹親可是獨一無二的,竟荒謬地感覺到一絲滿足,低頭親親遊潇荷,他便放任她對自己毫無底線的親密依賴和需求了。
顧林聽着自己的夥伴認真地說着夫郎這種字眼,眼裡頓時噙滿淚水,他也不知道為什麼這樣失落,或許是從小和遊潇荷一樣被寵溺着長大,根本沒有心眼,他甚至不明白自己是不是喜歡小荷,隻知道小荷說過去一年繁洲,之後就會回遊喜鎮。現在一年之期要到了,他自己從家裡偷跑出來接小荷回遊喜鎮,可小荷卻牽着陌生郎君的手,對他說,以後她隻能和她的夫郎一起玩了。
“那、那你還會回遊喜鎮嗎?小荷,為什麼要變啊嗚嗚嗚,我們我們一直都像小時候一樣,在一起玩不行嗎?我不想要妻主,我不能和小荷一直在一起玩嗎?”
“不好,林林,這樣不好。”擡手給他遞了塊手帕,遊潇荷卻沒有像從前一樣給他用手擦眼淚,歎口氣,少女目光柔和,說話間卻已經有了謝柔春的影子,一種春風化雨的氣質。她對顧林說:“我們都得長大,林林,這世上沒有什麼是一成不變的。你以後也會有自己的際遇。我們一起長大,這已經是很難得的緣分了,你永遠是我最好的小夥伴,林林,我會保護你的,隻要你需要。”
顧林還在哭,但謝柔春已經将桌上的酒全撤了,他被遊潇荷牽着離開客房,穿過花園時,靛藍色的夜幕積雲,飄飄灑灑落下一場初雪來。
謝柔春伸手護在遊潇荷額前,她全牽住他的手,帶着謝郎君在花園裡瘋跑起來,夜風吹得兩人臉頰冰涼,但牽着的手心溫暖潮熱。謝郎君的心跳得劇烈,從前下雪對他來說很殘酷,因為意味着被虐待的傷口要發爛潰癢,意味着第二天要掃雪,被罰跪也要更難熬.......
可這一刻,看着遊潇荷發絲間的雪白,他竟怔怔落下眼淚,心裡酸楚得不像話,竟産生一種和她白頭偕老的錯覺。
“妻主,阿荷,其實.......”忽然地,謝柔春想做個幹淨善良的小郎君了,雖然隻有這一夜,雖然他剛才差點下毒殺死顧林,但這一夜,謝柔春剝開自己朝遊潇荷坦白:“其實我已經懷了兩個多月,我不告訴你,我怕你覺得懷上身孕,就完成了任務,就可以從我身邊離開了。我其實想過,偷偷将你灌醉,問出你的心意,如果你确實隻是為了完成契約上的任務,才留在我身邊,那我就會悄悄把這個孩子打掉.......我知道自己很可怕,沒有為人父親的心腸。但阿荷,這世上這麼多人,我不能失去的隻有你,你......你知道嗎,妻主?”
謝郎君笑着,眼尾濕紅,唇瓣顫巍巍地想要扯起笑,但怎麼都笑不出來。他望着少女發間的雪白,擡手想要替她拂去,但下一刻卻被扣住腰撲到柔軟的雪地裡。
他也發絲染白,和遊潇荷糾纏在一起,天地浩大,他們卻在隐秘的初雪裡親吻。
小妻主還是喜歡親他的唇瓣,但這一次,她卻又低頭親了親他的小腹。
伸手擦掉謝郎君眼尾的淚水,指尖是被融化的冰雪,遊潇荷眼睛一如既往的明亮,盛着三月的清潭,漫漫春水淌過他的心尖。
“你告訴我,我就知道。謝柔春,我不聰明但也不笨,你想要我怎麼愛你,你就教我,郎君.......”
少女柔軟的聲音喚得他心軟,腰肢輕顫,捧住她的臉加深這個吻。謝郎君擡腿勾住小妻主,狐狸眼暈開淚水和笑意,望着少女绯紅的臉頰,他愛到恐慌,像乞丐摟緊寶藏,嚴絲合縫地抱着她,流淚輕笑:“好啊,妻主,我教你,我教你永遠親吻我,擁抱我,愛我.......”
遊潇荷,我要你永遠.滿我,要你......最好最好,死在我身上。
算了,被小妻主咬破的舌尖,他望着她愧疚到淚水汪汪的眼睛,又心軟,吻住她,柔軟地想:還是要我的小妻主一輩子都歡歡喜喜地這樣變老吧。
遊潇荷,你不需要了解我的苦難,你隻要在我身邊,我就再也沒有苦難。
【煩死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