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濯等了很久，四肢都要凍得麻木。

激光防護網已經完全亮起來了，不遠處傳來銀盾礦區安保人員的腳步聲，但蔣雲夢一直沒有出來，通訊儀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進了水，也一直沒有聲音。

這裡是個暗角，但再暗的角也藏不住一個大活人。江月濯最後看一眼那個通風口，離開了這裡。

她從龍澗裡爬出來，渾身都濕淋淋的，靴子裡也全是水，冰冷的水流過剛剛磨出來的傷口，越發疼痛。

她需要找個有人的地方，換身衣服，再搞一套防護服。

礦區很黑，沒有幾盞燈，交錯複雜的隧道像個巨型迷宮，遠處岔口閃過幾個光柱，應當是在巡邏的人。她走了不遠就從隧道裡出來，到了一個像是巨型溶洞似的地方。更遠的位置穩定地亮着光，大概是宿舍之類。她避開安保人員的巡邏路線，朝光源穩定的地方走去。

走近了她才發現，這竟然是一片占地廣闊的廠房。

這地方估計很少有外人來，廠房外牆隻是簡單用水泥抹了，屋頂旁敷衍地布置着幾個攝像頭。四周倒是有機器人在巡邏，但哪怕是江月濯這種完全的外行人也能看出來，這些機器人應當很久沒維護過了，巡邏路線單調乏味，很容易就能避開。

她盯緊一樓一扇半開的窗戶，挑了個空子，順利翻了進去。

裡面是間大宿舍。

鐵床上下鋪，橫豎擺了十幾架，打眼一看沒有一張床是幹淨整潔的。貼牆放了一排櫃子，有的門都壞了，大喇喇敞開着貼了美女海報的櫃門。空氣裡充斥着難聞的味道，應當是混雜了汗臭、黴味和衣服長時間不洗的氣味，差點直接把江月濯熏吐了。

她忍着惡心，翻了翻櫃子裡的東西。

沒有什麼有用的，大多都是堆得淩亂的衣服，尺碼都很大，沒有防護服。她勉強挑了幾件還算幹淨能穿的，裁掉幾塊，把身上的外衣換了下來。至于靴子實在是尺碼相距太大，沒法将就，她就幹脆倒了鞋裡的水，墊上點布料吸吸水，湊合接着穿。

把自己捯饬完畢，江月濯貼到門上聽外面的聲音，有個人正在踢踢踏踏地往這邊走。

“月讀，看看我什麼時候能出礦區。”那人懶懶散散地說，往這個方向走，“什麼？還要七天？”

“煩死了，都要憋爆炸了！”男人抱怨着推開門，“管理層的王八孫子憑什麼可以五天一輪崗……呃！”

他兩眼一翻，一頭栽倒在地。

“還好□□沒壞……”江月濯小聲嘟囔着，把男人踢進屋裡，鎖上門，“嗯……月讀？”

她蹲在男人身邊，把他的手機從手腕上撸下來，“月讀？你在不在？小銀拜托我給你捎句話。”

透明的腕帶亮了起來，人工智能機械平闆的聲音響起，“你是誰？你認識179号？”

“呃，我叫江月濯。”江月濯說，“小銀拜托我，見到你的時候告訴你，她見到了月亮，月亮真的很美。”

月讀沒有說話。半晌後，江月濯手裡的手機自動解鎖，彈出一份個人檔案，上面還貼着江月的證件照。照片裡的少女面無表情，膚色蒼白，長長的劉海掩住眉毛和半個眼睛，看起來有些陰郁。月讀說：“江月濯，無法識别。查詢到銀盾數據庫信息，自動匹配，江月，懷壁中學9年級4班學生，母親白梅，未查詢到戰鬥培訓記錄，未查詢到工作記錄。屬性定義，普通學生，不具備潛入銀盾礦區工廠能力。”

江月濯挑眉。

“數據錯誤！……自動修正中。修正完畢。數據錯誤！修正……修正中。修正……數據錯誤！修修修修修正正正正正正……修正完畢。”

月讀停頓片刻，手機界面上的檔案關閉，界面刷新，變成了原樣。它說：“但179号讓你告訴我的話，是秘密，所以我相信你。”

“但你可是銀盾的AI，相信一個外來者？”江月濯輕笑，“不怕我利用你做什麼壞事嗎？”

“經研判，江月不具備危害銀盾公司的能力。江月濯，未知。”月讀說，“銀盾公司，優先級2，179号，優先級1……修正！修正完畢，銀盾公司，優先級2，179号，優先級1。人類，江月濯，列入白名單。”

“你這是，把我當成自己人了？”江月濯問。

“并沒有，隻是在權限之内給予江月濯一定範圍的幫助。”月讀回答。

“那你知不知道17号晚上，銀盾的清掃隊在蟻巢公寓六區殺了一個小姑娘？”

“查詢中……此行動未在數據庫中備案。”

“這樣吧，我們來做個交易，”江月濯說，“既然小銀讓我給你帶話，那想必她找不到你，你也找不到她。我可以帶你去見她，但你得幫我個忙，怎麼樣？”

“判斷中……判斷完畢，可以接受。”月讀說，“提升人類江月濯優先級，中斷威脅報告，中斷報警，開放權限中……開放完畢。”

“你不怕是毀滅銀盾公司之類的要求嗎？”

“根據判斷，179号優先級更高，銀盾公司……錯誤！錯誤！錯誤！修正中……完畢。銀盾公司優先級低，指令沖突時，優先執行級别更高的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