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铛……鈴铛!”
小鹿從屋外沖進來,跪倒在地上。她愣愣地看着鈴铛殘破的屍體,顫聲說:“鈴……铛?”
她猛地撲倒,大聲嘔吐。她纖細的脊背劇烈顫抖,幾乎要把胃也嘔出來。江月濯站起身,問她:“你知道是誰殺了她嗎?”
小鹿幾乎直不起身,她狼狽地歪着身子,說:“什……什麼?”
“是誰,殺了,她。”
江月濯很有耐心地,一字一字說。每個音節都在她的口腔裡來回滾動,仿佛含着血味。小鹿擡起頭,與她對視,“我……我不知道。”
“你是她最好的朋友,你肯定知道點什麼。”江月濯蹲下來,盯緊了小鹿碧綠的眼睛,她的語氣近乎溫柔,“好好想想,小鹿。”
“我……我……”小鹿慌亂地躲避她的眼神,“我真的不知道……”
兩個女孩在鐵鏽味濃重的衛生間門口對峙,江月濯說:“你不想為她報仇嗎?”
“不……不行……”小鹿蹬着地向後挪動,把自己幾乎要痙攣的肩背頂在門框上,“不行,江月,會死的!”
“為什麼會死?”
江月濯仔仔細細地問。她逼近小鹿,加重了語氣,“告訴我。”
“報警吧!我們先報警,江月!”
小鹿倉皇擡起手腕,但還沒等她解鎖手機滑動到撥号界面,表面就被一隻手蓋住了。江月濯握着她的手腕,輕聲說:“你知道沒用,小鹿,這還是鈴铛告訴我的。安管局是包裝得光鮮亮麗的吸血鬼,他們庇護大公司,從來不管底層人的死活。”
“鈴铛的死跟銀盾公司有關系,是不是?”
小鹿的動作僵住,她哀求似的看向江月濯,“江月……别這樣……”
“大家都很害怕銀盾公司,為什麼呢?”江月濯問了,又自顧自地回答,“因為怕和那樣一樣,是嗎?”
她看向鈴铛,沉默一瞬,“……和那樣一樣。”
“别說了,不要說了,江月……”小鹿瑟瑟發抖,她蜷縮在門邊,如同一隻可憐的小動物,“在蘭金B區,沒有人會想和銀盾過不去的。我們就報警,然後老老實實地過自己的日子,好嗎?”
江月濯沒說話。
小鹿觑她一眼,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掉,“江月,你不想想你媽媽嗎?萬一,萬一阿姨也受到牽連……”
“小鹿,别在我面前玩這套。”江月濯說,“你的客人們也許喜歡你這樣,但我不喜歡。”
她湊近小鹿,一隻手輕輕捏着她的下巴,把她帶着淚痕的臉擡起來,面對衛生間,“小鹿,看着鈴铛。”
她一字一句地說:“你是她最好的朋友,你們在孤兒院裡就認識,同謀殺了院長,又從那裡逃出來。你們一起流浪,相依為命。你們沒有家人,你們就是彼此的家人。現在她就躺在那裡,被拆得幹幹淨淨,和你們孤兒院那些被賣掉的可憐孩子一樣。現在你還告訴我,你要無視這一切嗎?”
“不……”小鹿流着淚,淚水打濕了江月濯的手掌。江月濯咬着牙,低吼道:“小鹿,把你知道的告訴我!”
小鹿終于崩潰,某種愧疚和難堪擊垮了她,她大哭着說:“對!是銀盾!一定是銀盾!鈴铛……鈴铛和我說過,她有一個北地幫的客人,叫基裡爾,那個毛子偷了銀盾的東西,已經毫無音訊好幾天了!”
“那個基裡爾,長什麼樣子?”
“棕色頭發,藍眼睛。他有礦物病,牙是尖的,塊頭也比一般人大。”小鹿抽噎着說道,“江月,江月你不要去,你會死的,你真的會死的!”
江月濯問:“他偷了銀盾什麼東西?”
“我,我不知道,鈴铛沒告訴我……”小鹿捂着臉,“江月,求你了,不要去……”
江月濯一言不發,她扶着門框站起來,往外走去。
“江月!别去!”小鹿歇斯底裡地喊道,她美麗的面孔因為恐懼而扭曲,像是美豔的妖鬼,“你會死的!你會害死所有人的!”
江月濯站在門前,最後朝她看了一眼。
“我也許會死,但如果我不去,這一刻我就已經死了。”
她關上了門。
小鹿癱在地上,喃喃道:“不……會死的,我們都會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