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下的鼓點愈發激烈,融于包間化為瑣細的震動,陸離浮誇的光線流連在蕭玺野那張野性的臉上,如同浸上酒液般潤飾一層光彩溢目的冶豔。
原本喧嘩吵鬧的包廂因為他一句上揚的問句不約而同安靜了下來,各懷心思的視線在兩人身上流轉,沒人能猜透蕭玺野這話含着幾分玩笑幾分真——
包括尹斂。
她還沉浸在方才與林雲瓊的對話中,後背脊椎骨的寒顫還未完全退卻,現在猝不及防成為了人群的中心,清眸中不免劃過一抹詫然。
他想...幹什麼?
尹斂沉湎于揣摩的思緒中,沒注意場子一時冷下來,蕭玺野的臉上卻沒顯現任何不耐,黑眸依舊疏懶而熾灼地攥着她的每一寸表情。
“噼啪”一聲,不知誰打開了打火機,一簇明黃的火熾照亮了青年的半邊臉,本就鋒利的五官被照得更具侵略性,眼眸裡溺了些火苗在裡頭,直把人看得吸進去。
“尹小姐,”散淡的聲音伴随着火光的飄飖忽輕忽重,他歪頭,揚起點笑望她,“時間快到了,你不選,我就幫你選了。”
話都講到這份上了,說不參加大家都下不來台面。
實在拿不準蕭玺野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尹斂隻能随便選一個。
“大冒險。”
“哦,”他應了聲,眼皮耷拉着,似是随意點了個,“正好缺個司機,那就——”
“送我回家。”
“......”
尹斂已經忘了走出包廂時,身後人看她的眼神都是怎樣的。
驚異的,打量的,看好戲的......
明明淩知維帶她過來的時候還是一如所願的低調,怎麼輪到他就會變得這樣惹眼。
思緒回到身側——
尹斂緊了緊身上單薄的外套,轉頭望向車内青年靜默的側影。
暗色的車身與他墨色的襯衫融為一體,車窗貼了防窺膜,月光艱難地透了些在他鼻尖上、眼睛裡,伴随着光線的遊動掠過些許星光,浮光掠影間又肇始恍然。
他似乎真的如方才所言,隻是恰巧缺個司機。
從出了九尾到旁邊的停車場,他對她和陌生人沒兩樣,長腿一邁坐進副駕駛,把布加迪的鑰匙丢給她,就開始閉目小憩。
蕭玺野:“你知道去哪裡。”
他聲音低低的,一如既往懶散,讓人摸不清情緒。
若是往常尹斂倒也沒必要和他争,隻是今天心情實在不妙。
她撇了撇嘴,不知道為什麼,适才和林雲瓊對峙的時候隻覺不可理喻,現在徒留和他兩個人,卻蓦地有種委屈的感覺滋生。
“蕭玺野,”她連名帶姓叫他,認真的,帶着些鼻音,“今天不做。”
寂靜的車内星辰浮動,青年似乎輕笑了聲,睜眼睨她。
蕭玺野:“我沒說要做。”
尹斂:“那叫我出來幹什麼?我說了,我在等人。”
蕭玺野:“你等得到嗎?”
“......”
是啊,她等得到嗎?
今晚臨藝老闆有意推脫,放她一夜鴿子,第二天大可以說自己喝醉了,忘了這回事,再找個理由把重複安排演出的鍋甩給負責人或其他下屬,她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
早該想到了,她站在臨藝門口等人,樓上那幫人又談起臨藝的事,這麼巧的事情,蕭玺野怎麼可能猜不出來。
尹斂垂眸哂笑一聲,調整好剛才不經意流露的情緒,語氣平靜:“我不會開車。”
反正他們先前的見面都在床/上,他怎麼知道她會不會開車。
“是嗎?”
蕭玺野靠在副駕駛,眼神直勾勾地望着她。
尹斂倔強地與他對視了會兒,仍是率先略顯狼狽地移開了視線。
幾乎是錯開目光的下一瞬,她感到一股溫熱而強勢的氣息鋪面而來,布料的摩挲聲在微涼的空氣中發出不合時宜的暧昧輕響。
是他蠻橫的掌骨覆上她的腰間,激起身不由己的悸動。
張弛間,她望見他那雙撩人的眼睛,和鼻尖那顆性感的痣,随着他唇角的笑細細牽動。
“憐憐,下次扯這種謊的時候,記得左腳先把刹車松了。”
“......”
又是這種,由他掌控一切的感覺。
她的計謀被他輕易識破——
就連呼吸都由他掌控。
喉間落下最後幾個字的時候,他的指腹不經意滑過尹斂纖細的腰肢,停留在她凹陷腰窩的某處,輕輕一按——
尹斂呼吸一窒,硬生生将喉嚨口纖細的嗚咽聲咽了回去。
回過神來時,才意識到面前的人呼吸倏忽變得有些沉。
“怎麼不喊出來?”
這人,太惡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