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市下了點小雨,淅淅瀝瀝地打在車窗前,将車水馬龍的景色模糊成一團迷離的光澤。
霓虹燈光與雨絲交織,一輛黑色大G在密集的街道裡龜速前行,駕駛座的男人堵得有點不耐煩,輕啧了聲,開了前座的閱讀燈打算找根煙抽。
燈一打開,暗色的車内蓦地被暖黃色的光打亮,後座的女人被微弱的燈光洇得輕吟一聲,掖了掖身上米色的兔毛毯,開口時聲音還有點沙啞。
“到了?”
“剛下高架,看樣子還得堵一會兒。”
陳帆應了聲,見尹斂醒了,也放棄了找煙的動作,幹脆直起身和她聊起來。
“怎麼想到這時候來市中心?”
“說了,和朋友有約。”
車裡有些悶,放的香薰是陳帆一向喜歡的某個品牌的特調玫瑰,尹斂以為聞了這麼久怎樣也該習慣,誰曾想即使到現在仍是被那裡面的人工香精熏得夠嗆。
“有時候真懷疑你前女友是因為你的品味和你分手的。”
她被那燈晃得半懵半醒,嘴上算不上客氣,陳帆聽得太陽穴突突,從後視鏡打量起尹斂蔫蔫的神情,火氣又很快消下去。
“昨天沒睡好?從上我車睡到現在了。”
“唔......算是。”
尹斂從毯子裡伸出纖細的食指輕揉了揉太陽穴,打開了車窗。
十一月,有些涼的冷雨順着車窗的縫隙飄到她精緻小巧的臉上,還有些順着她白皙脆弱的脖頸晃悠進了單薄的衣領,她也不在意,伸出車窗把眼睛閉上,任由那薄霧一樣的濕潤劃過眉眼浸入嘴角。
京市的堵車潮一來,管你是mini cooper還是大G都得規規矩矩堵上個把小時,非機動車道上的老大爺輪椅都比機動車快。
陳帆隔壁的車道停着輛紅色的保時捷轎跑,裡面坐着兩個一眼二代的公子哥,堵車無聊,正推搡開玩笑呢,一人突然透過車窗看到什麼,眼睛都直了。
“我去......”
“幹嘛?被我掌懵了?”
另外那人還想逗趣,就見同伴一巴掌呼過來,壓自己臉到座椅靠背上。
“仙女啊......”
“不是魏登,你是不是有毛——”
葛峰被魏登惹毛了,正要湊過去揪他耳朵,餘光順着他眼神望去,一下止住了話頭。
月白如晝,女人輕輕探出身子,半倚在緩緩行駛的車窗邊,細雨如絲,輕柔地拂過她的臉頰,再沿着她精緻的輪廓緩緩滑落,最終隐入鎖骨間那抹不經意的陰影中,在她瓷白透亮的肌膚勾勒出清新脫俗的線條。
她的容顔未經脂粉雕飾,鼻尖挺翹,唇色紅潤,眼眸清澈如水,蕩漾起湯湯漣漪,睫毛上挂着晶瑩的雨珠,随着她的眨動星光沉浮,宛若清水芙蓉,自帶渾然天成之美。
葛峰隻覺得自己心髒狂瀾,就見女人那雙淡眸輕輕一瞥,就和他對了個正着——
他清了清嗓子,掂量着面前美女的難追程度,正準備出口搭讪。
“小斂,下雨天看什麼呢。”
前座傳來男人的聲音聽不真切,尹斂笑了聲。
“樂子。”
女人的聲音如臉般清麗動人,說出的話卻不留情面。
葛峰的臉一僵,就看見女人伸出瑩如玉蔥的指甲,輕輕往潋滟的唇角一點,細嫩的皮肉微微陷進去,清雅的眉眼閃過一絲促狹,随即毫不留情地關上了車窗。
“......”
耳邊魏登的嘲笑和車後的喇叭聲一樣刺耳,葛峰伸出手用力擦了擦嘴角。
是霄雲裡聲色犬馬下殘留的嫣紅唇印。
大G龜速過了十字路口,看到綠燈閃着黃光,原來是市中心主幹道發生了處交通事故,繞過那段,交通順暢不少。
陳帆也順帶着眉頭松開,指關節敲擊着方向盤,視線透過後視鏡望向尹斂,和她閑聊。
“京市的富二代也就那樣,十年前我來這打拼,求爺爺告奶奶的,誰能想到就是為了見這種貨色。”
陳帆搞藝術經紀這方面已經有十五個年頭,五年前靠着鋼琴天後尚雲甯環球巡演賺得盆滿缽滿,這會兒答應帶尹斂這個鋼琴新秀,多半也是看在她老師的面子上。
經驗多了,人就容易靠經驗判斷是非,許是這行業起步太辛苦,如今苦盡甘來就記起了初創時期的仇來,尹斂沒順着說,隻是專心打字。
【六六】:寶兒你來了嗎?需不需要我去接你。
【尹斂】:有點堵車,還有一公裡就到。
【六六】:那我下樓等你!
尹斂的指尖在屏幕上頓了片刻,正想回不用了,蓦地發現有一條未讀的信息被排擠在了公衆号廣告的下面。
眼皮倏忽一跳,大G的引擎已經停了下來,陳帆嚯了一聲,打開車門,目光從上到下打量起眼前的酒店,最終停留在正中央金光閃閃的“雲鶴樓”幾個大字,還是沒忍住問。
“小斂,你這朋友是土豪啊?”
雲鶴樓,京市出了名燒錢的高檔會所餐廳,一共九層,按會員等級預定雅間,從下往上難度逐級遞增,傳聞俯瞰市中心的第九層消費門檻到了千萬級。
朋友不是土豪,朋友的老公是,京林藝中和尹斂同班的班花訂了婚,訂婚對象正好是街對面出了名的京市私立高中出來的,妥妥的京圈公子哥,自然得選在像樣的地方請雙方的高中同學吃一頓。
尹斂下了車,轉頭看到在大門口朝她揮手的吳嘉宜,和陳帆道别後,吳嘉宜沖了上來挽住她的胳膊。
“小斂,”她八卦的目光望着揚長離去的大G,“剛剛那個是誰啊?”
“我的經紀人,一年前在佛羅倫薩的沙龍音樂會就是他幫我組織的。”
“還以為你有情況呢,”吳嘉宜吐了吐舌頭,左右看了眼沒認識的人,湊到她耳邊輕聲抱怨,“那幫人又開始了,我不習慣,找機會出來透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