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關皇兄什麼事！”夏璟言又怒又氣，自己千方百計的不想把怒火蔓延到對方身上，可對方卻偏偏要為那個人開脫。“皇兄就這麼喜歡父皇，甯願被朕讨厭，也要為父皇開脫嗎？”
夏璟晏低垂着眼睛，似乎不敢去看對方的怒容：“先皇收到信後，就開始把軍中事務交給臣打理，先皇本打算等臣與阿史那社爾那一戰結束之後就回長安，那一戰很關鍵…但臣…臣讓先皇失望了…”
追風輕聲道：“是王爺唯一一次戰敗的那次？”
夏璟晏點了點頭，說道：“我那時年輕氣盛，打了幾次勝仗就以為自己戰無不勝，卻沒想被對方抓住了弱點。對方步步為營，把我引到他們的詭計中。若非先皇及時帶人營救，我便命喪此戰了。先皇雖救了我，卻也付出慘重代價。”夏璟晏低垂着腦袋，聲音低啞：“那一戰...因為我...死了很多人...先皇也因此未能回去...”
夏璟晏說完，久久沒有人回應。房間裡一片死寂，連呼吸聲都輕不可聞。追風小心翼翼的觀察着夏璟言的臉色，似是怕這位小皇帝真的發怒，怪罪自己王爺。夏璟言蹙着眉頭，目不轉晴的審視着對方，似是在思索對方話的可信度。
良久，夏璟言才開口道：“皇兄被抓住了什麼弱點？”
夏璟晏動了動喉嚨，沉默了下，才緩緩說道：“阿史那社爾…是當時下令屠城的将領…”所以自己被仇恨沖昏了頭腦。不顧一切的沖了上去，害死了衆多同胞，辜負了先皇的信任。軍内将領質疑聲四起，先皇不得不留下來替自己收拾殘局，耽誤了回去見心上人最後一面的時機，更是被自己最疼愛的兒子怨恨，甚至為了自己，至死也沒去解釋，至死也沒能取得對方的諒解。而他早該去解釋這一切，去承擔他應該承擔的後果，接過對方的怨恨、對方的厭惡。他才是被開脫的那個人、被讨厭的那個人。他已經做好了準備，來面對對方的歇斯底裡，面對即将發生的一些...
但...什麼也沒發生。夏璟言神色複雜，情緒更是複雜。生氣？憤怒？責怪？他想，自己确實是該怪罪皇兄，怪他戰無不勝為什麼偏偏輸了最重要的一場；怪他為什麼會上當；怪他為這麼長時間都沒有說過這件事；怪他讓自己讨厭了那麼久自己喜愛的父皇。但最終，他隻是講這些情緒化作了一身輕輕歎息聲。
至少皇兄還活着，這就足夠了。他已經失去父皇、母後，他不能再失去皇兄了。他如今已經無法承受一丁點失去皇兄的後果。
更何況，這不是皇兄的錯。
夏璟言輕描淡寫的說道：“皇兄後來打敗阿史那社爾了嗎？”
随着夏璟言話落，夏璟晏呆滞的緩緩擡起了頭，迷茫的看向對方，似是沒聽懂對方的話。可對方臉色平靜，就好似隻是聽了一個故事而已。夏璟晏有些遲疑：陛下…不怪臣？”他做好了準備去接受對方的怒火、付出代價，去承擔早該承擔的後果，但對方隻是輕飄飄的詢問了一句故事的結局。
夏璟言聞言淺淺笑了下，語氣輕松的說道：“朕看起來像是不分是非輕重的人嗎？這不怪皇兄。皇兄又不是神，戰場上輸赢是很正常的事，父皇也不會怪罪皇兄。沒有皇兄，戰争不會那麼快結束，父皇也不會那麼早回來，邊疆也不會這麼安定。”
夏璟言望着對方的眼睛，認真道：“皇兄不用自責，這不是你的錯。”
夏璟晏愣了愣，不同的人卻說出了同樣的話了，思緒仿佛一下又回到了那個時候。
宴兒，不用自責，這不是你的錯。那個時候，那個人也是這樣說的。
在他備受質疑之時，那人站在他身前，為他擋住所有的利箭。在他深陷自責之際，那人會摸着頭寬慰他。在他自我懷疑之時，那人卻一如既往的相信他。
“陛下，謝謝你。”
一旁的追風終于放下心來，長舒了一口氣，奉承道：“陛下也是個明君。”
“朕才不要做明君。”夏璟言調皮的笑了笑，而後繼續道，“皇兄肯定打敗阿史那社爾了吧？”
“嗯。”夏璟晏點頭，“臣親自取了他的首級，祭奠了全城亡靈。”
“那就好。”夏璟言似是很滿意故事的結局，點頭說道。
“陛下...真的沒别的話要說？”夏璟晏卻依舊不敢相信對方會如此輕飄飄的放過自己似的。
“别的話？“夏璟言摸了摸下巴，皺着眉頭說道，”難道皇兄還有别的事瞞着我？”
“唔...”夏璟晏想了下，道，“有是有，不過不重要。陛下不必知道。”
“啊，你還真有事瞞着我！”夏璟言本是随口一問，未曾想竟然還真的！夏璟言叉腰道：“是什麼，你今天說出來，朕還能原諒你。不然，等朕自己發現了，朕定要治皇兄一個欺君之罪。”
夏璟晏看着對方假裝嚴肅生氣的樣子，不禁笑道，“臣不擔心，靠陛下自己，想是發現不了了。”
“嗯？到底是什麼？”夏璟言愈發被勾起了好奇心，用目光審視對方，似是要從對方臉上看出蛛絲馬迹。
“陛下好好吃飯的話，臣或許會告訴陛下。”
一提到吃飯，夏璟言胃裡的饑餓感又湧來上來。午膳一口沒吃，下午去弟弟宮裡才吃了一塊芙蓉糕，在皇兄這裡更是一口東西沒吃，早就餓了。吃還是不吃，這是個問題？夏璟言人生第一次為吃飯糾結了起來。不吃，難道真的就這麼熬下去？夏璟言下意識摸了摸肚子，肚子空空，胃裡灼熱感襲來。有記憶以來，就沒這麼餓過，熬肯定熬不下去，最多熬個兩三日，自己就要繳械投降。
可三日毫無意義啊...
夏璟言偷偷打量了下皇兄，試圖從對方臉上計算出自己靠撒嬌取勝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