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懷生在醫院門口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病态瘦弱的身軀很紮眼,是吳曉東,他背着手徑直朝餘懷生走來。
沒有說任何話,帶着笑意深深看了眼他。
“請問你是吳佟的爸爸嗎?”
餘懷生攥緊書包的背帶,這目光讓他極其的不适應,他突然想到了吳佟曾說過的話:你得保護好自己。
他後退了兩步,吳曉東沒有再接着打量了,他拿出一杆煙,問:“學生,有火嗎?”
“你還沒回答我問題。”
吳曉東不耐煩的将煙草捏碎,他随意揮灑一地,道:“是,我是他親爹。”
“吳佟因為你這些年過得很憋屈。”餘懷生擰着眉,他說出這話目的是什麼呢?
打抱不平?還是真像吳佟那天說的,他餘懷生隻是想做個英雄而已。
不,他隻是替吳佟覺得委屈。
“吳佟是我兒子,他這條命都是老子給的,替我受點罪,怎麼了?”吳曉東嗤笑一聲,才邁出一步就被餘懷生攔下。
“他沒有錯,憑什麼替你承擔,他最大的錯誤就是成為了你的兒子。”餘懷生攥緊拳,克制着自己沒一拳給那人打上去。
吳曉東手裡殘留的煙草一股腦抹在餘懷生的身上,他戳着餘懷生肩頭,道:“少給我講這些大道理,還是說......”
他突然擰上了餘懷生的腰,癡笑着道:“還是說你想和叔叔玩一玩?”
餘懷生一把将他推開,他的雙手在戰栗,他到底在幹什麼?和瘋子,和一個□□犯講道理?
遠處突然來了五六個人,他們提溜着棍子和闆磚,朝着吳曉東吹了聲口哨。
“喲!老吳!正找你呢!”
吳曉東立馬吓得想逃進醫院,一塊闆磚精準命中他的後腦勺。
“跑!還能讓你跑兩回了?”滿臉橫肉的那人将吳曉東拖到一旁,鐵棍抵住他的下巴,道:“這個月的錢呢?”
吳曉東雙手合十求饒着:“都準備好了!我兒子就在醫院裡面!他住院了,錢才給的晚些。”
随後露出谄媚的笑,指了下餘懷生:“這個是我兒子同學,他可以作證我說的話。”
“我不會帶你們去找吳佟的,再鬧事我就叫保安了。”餘懷生後退了兩步,他們之間的對話他聽的雲裡霧裡。
“錢在這。”
一隻手安撫住他的肩膀,站在餘懷生身後,他突然心安了。
吳佟将錢遞了過去,那是一疊很厚零錢,他似乎可以窺見這些日子吳佟站在那個街角,一次又一次厚着臉皮沖撞出去。
“不行!不能給!”餘懷生一把握住吳佟的手腕。
吳佟輕拍了拍他的後腰,輕聲說:“松手吧,這錢得給。”
“憑什麼!”餘懷生手下用力緊緊攥着。
吳佟還是掙脫了他的束縛,錢遞交給了那個為首的人,他打開信封簡單的清算了下。
“不對啊,人家明明白白說了要八百,你這怎麼看都沒有八百。”
“住院,花錢了,沒那麼多能給。”吳佟将餘懷生護在身後,緊緊攥着他的手腕,像是在尋找一個支點。
“下個月,翻倍補上,走着。”一行人浩浩蕩蕩的離開了。
餘懷生看着那雙眼,又重複了一遍:“憑什麼?”
地下癱坐的吳曉東突然猖獗的笑了出來,很是暢快,死死盯着吳佟的背影,道:“憑什麼?”
“憑我是他親爹!他流着我的血!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吳曉東的笑聲刺激着餘懷生的雙耳。
一雙手突然撫上吳佟的耳朵,溫暖又輕柔,他微微仰頭,眼梢彎彎,道:“不要聽,吳佟。”
像是整個鼓浪嶼上隻剩兩人了般,吳佟隻能聽見餘懷生的聲音。
“不是你的錯,吳佟。”他說。
也許是大病初愈,吳佟的淚水總是格外的多,他搖了搖頭,帶着哭腔開口:“我是他的兒子,我是......□□犯的兒子。”
“你隻是沒有選擇,我們不能為了别人而活。”
“那個女孩,什麼都沒做錯。”那個比他高一個頭的少年垂下頭顱,像神佛面前最虔誠的信徒。
忏悔着不屬于自己的罪行。
“你也什麼都沒做錯。”餘懷生拉起吳佟的手,他絮絮叨叨:“試一試吧,吳佟,試試為了自己活。”
吳佟緊緊攥着那雙手,四年來被同學欺淩,瞧不起的眼神,肆意辱罵的言語,路過時陰陽怪氣的冷笑。
全世界都在告訴吳佟,身為一個□□犯的兒子,你不配得到幸福。
隻有餘懷生告訴吳佟:你沒有錯。
身後如同惡魔一般的男人緩慢開口:“佟佟啊,那個女孩那天叫的好大聲,你怎麼不在家呢?”
“你忘了嗎?”
“為什麼偏偏要那天去給那個死女人上墳?”
“想擺脫?想清清白白撂挑子?門都沒有!”
他癡狂地不斷添油加醋的叙述,字字戳心。
砰——人體與車劇烈碰撞,吳佟手上沾染上了不屬于自己的血。
吳曉東扶着腰叫痛着,正想開口叫罵,吳佟又一腳踹上了他的一口牙。
“吳曉東,我去你媽的。”
“這罪,誰他媽愛受誰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