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書館,果然要比酒肆惬意得多。
除去每日抄書,偶爾還會有夫子到書館講學,可以偷聽。有時遇上和藹的老先生,還會準許她将講學的内容整理成冊,再賣給附近的學子,又是一筆進項!
還完欠下的租金,口袋裡的錢還有不少閑錢,光是想想許琢圭就高興。
“請等一等!”身長玉立的男子手持一把折扇,攔住了她的去路:“小生譚聞璋,曾在書館見過娘子一面,不知娘子可還記得?”
許琢圭抱緊了錢袋,看着眼前的人仔細想了想,露出個恍然大悟的表情,道:“對不起,我每日見得人太多了,不記得了。”
然後側着身,繞開他繼續往前走。
譚聞璋厚着臉皮跟上前,道:“娘子的話真令人寒心,小生可是對娘子一見傾心。”
他腰間左右各挂一個分屬兩個女子針腳的香囊,一側佩着塊玉缺,穿錦披繡,發冠卻略顯樸素,渾身上下,不知是對多少女子傾心的回禮。
許琢圭嚴辭回絕道:“承蒙錯愛,但是我對你一點想法也沒有,将來也不會有。”
一點轉圜的餘地也不留。
譚聞璋絲毫不氣餒,故意套近乎道:“我從書館掌事那裡打聽到,娘子姓許,名琢圭,‘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當真是好名字!”
當然是好名字,許琢圭不由得和他多說了兩句:“你的名字也很好聽,譚聞璋,一聽就讓人想到‘如圭如璋,令聞令……望’?”
這麼巧,剛好有兩人的名字。
譚聞璋笑沒了眼,揶揄道:“我可沒說是哪兩個字,娘子怎地突然想到了恰恰有咱們倆名字的這句?”
欠揍的表情像是在說:小樣,被郎君我迷得不要不要的吧?
許琢圭生起悶氣,偷偷去觑譚聞璋,終于找到了能夠反擊的突破點。
她盯着他的扇子,問:“郎君手上的扇子,想來是女子所贈吧?”
譚聞璋搖了搖手上的折扇,得意問道:“是又如何?莫不是,你吃醋了?”
嘿嘿,許琢圭笑道:“這是東瀛那邊的扇子,上面寫着一首東瀛的短歌:
“泥掩落花淚,石敲柳下玉人心,答似非所問,紗籠寒江月照苔,卻歎與君道殊路。”
譚聞璋還在思考短歌的内容,許琢圭立馬趁亂混入人群中,将他甩得遠遠的。
短歌寫的确實是女子向愛人告白,愛而不得的幽怨,可内容卻不完全是她說的這樣,算是保留原意的翻譯了。
她捉弄完人,一時得意忘形,也沒顧着看路,直直撞到了一個人身上。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許琢圭揉着腦袋,猛擡起頭,竟對上薛璧的一張笑臉:“中郎将,好巧啊……”
走哪都能碰到呢。
薛璧将她攬到一邊,笑着道:“你今日看起來精神多了,看來近來過得還不錯。”
許琢圭拿出他給的箋簽,道:“是啊!自從拿到這個福簽,我遇到不少好事呢!”
雖說偶爾還是會有一兩個奇葩,但那些轉頭就忘的人,根本無傷大雅。
“不全是箋簽的功勞,”薛璧道:“是你足夠積極面對困境,好事才會發生!”
不遠處有兩人起了争執,薛璧走上前,簡單幾句就讓兩人重歸于好,握手言和。
他總有一種能力,能夠化繁為簡,化難為易,化幹戈為玉帛。
許琢圭望着四周擁堵的人群,不禁問:“今日這裡怎麼聚了這樣多的人?莫非這裡有‘笙’字商行的人在送雞蛋?”
她是真餓了,看到别人的秃頭會聯想到雞蛋,看到這處排起長龍,就想到了領雞蛋,差一點也要加入隊伍。
“你怎麼會這麼想?”薛璧忍俊不禁,解釋起了由來:“是雙七快要到了,大家都是特意過來這邊,領福娘子的姻緣簽的。”
那他也在這裡,是不是……
許琢圭問出了口:“那,那中郎将也是來領姻緣簽的嗎?”
某些人心裡是藏不住一點事兒的,凡是有疑問的,都想立馬得到答案。
特别是,這件事關乎薛璧。
“這倒不是,”薛璧想也沒想,就給出了否定的答案,他頗為無奈道:“是我有求于阿瑛,她說要我在今日替她維持這邊的秩序,才肯幫我的忙。”
原來是這樣,許琢圭感歎道:“沒想到中郎将也有求人幫忙的一天。”
薛璧詫異地問:“為什麼會這麼說?”
許琢圭托着臉想了一會兒,道:“因為中郎将看起來就像是那種無所不能的人!”
世上哪裡會有無所不能的人,薛璧笑了笑,道:“再怎麼說,我也是人,一個再平凡不過的普通人,自然會有許多辦不到的事。”
會有做不到的事能理解,但平凡,普通,這兩個字眼,怎麼看都和他不沾邊。
他性格好,家世好,還年少有為,且尚未婚配,若有長安最想金屋藏嬌的郎君排行榜,他肯定會以絕對的優勢斬獲一甲。
若是能和薛璧共渡雙七該有多好,許琢圭轉着手指玩了一會,好不容易鼓起勇氣,要向他發出邀約:“中郎将,我能不能……”
一名少女像是感召到她的心情,先她一步發出了行動,幾個踉跄步伐,做作地暈倒在薛璧面前:“我的頭好暈呐~~”
薛璧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少女,無比真誠道:“娘子若是不想領箋簽,便早些離開吧,不要影響後面排隊的人,裝暈實在是占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