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琢圭停停歇歇,一路跑回了家。
這一路,她都不敢回頭望,生怕一個回頭,就會看到單褚的那張臉。
她靠在門邊,稍稍平複了呼吸,終于下定決心,直奔長壽坊的長安縣衙去。
長安縣衙内,許琢圭直接開門見山道:“我要告狀ò~ó!”
衆衙役原很悠閑,聽到她的聲音,都是一臉懵。
一位年紀稍長的衙役問她:“告的什麼?有訴狀嗎?”
許琢圭一臉真誠:“沒有,但是我可以現在寫!”
她問老衙役讨要了紙筆,就在他的指導下現寫了份訴狀。
老衙役來來回回看着她寫的訴狀看了幾遍,許琢圭還以為他看出了些什麼,沒想到他最後就誇了一句:“這一手字,是真不錯!”
許琢圭直問:“請問什麼時候能抓人?”
遲疑了一息,都是對大魏律法的不尊重。
老衙役揮手讓她緩緩,不緊不慢道:“不行啊,你這份訴狀還有些問題。”
還能有什麼問題,這訴狀可是跟着他親手親眼教着寫的。
許琢圭問他:“老人家,還有什麼問題,我立馬改。”
老衙役向她連着确認了幾個訴狀上早就寫得明明白白的問題,終于說出了疑慮:“他若是真想對你做什麼,你昏迷的時候不是早做了嗎?
“而且你說過,這個對你圖謀不軌的人,是上過戰場的人對吧?那這就不對了,你說你是在傷了他之後,趁機逃脫了,且不說你這個身闆,是不是真的能傷到他,據我所知,上過戰場的人反應能力都是很強的,他在反應過來之後,完全能将你再次控制住。”
也就是說,她的證詞,漏洞百出。
許琢圭不懂:“難道說,我就應該逃不掉嗎?”
老衙役擺擺手:“我沒這麼說過,隻是我不想任何一個人蒙受不白之冤,特别這個人還是保家衛國的将士。”
言外之意,他的内心,其實早已斷定許琢圭在說謊。
但他沒有直說,而是委婉表示:“或許是你誤會了什麼,也或許,是你做了什麼讓他誤會的事。”
真是欲加之罪,有口難辯。
老衙役繼續道:“你說的這些事,全是你的一面之詞。除此之外,你拿不出任何證據,要如何讓人相信你說的話?
“退一萬步講,就算他真是你說的那種人,但他最後明明能夠抓住你,卻故意讓你逃脫。在律法上,可行而不為,他會招緻懲罰的可能性極小;于情理而言,他最後也沒對你做出那事,可見并不屬于十惡不赦之人。”
他語重心長,循循善誘:“這個人曾經幫過你,可你卻反手要将他告了,這不是忘恩負義嗎?再者,你要是真惹上了這種案子,旁人會如何看你?又會如何看待你的家人和朋友?”
諸如此言,不勝枚舉。
有那麼一個瞬間,許琢圭都變得恍惚,她開始分不清,自己究竟是那個受傷害的人,還是一切事情的禍首。
她失魂落魄地走出縣衙,在路邊揪了朵明黃的小花拿在手中把玩,耳邊不停回響着老衙役說過的話。
那些話,她其實一點兒也不認同,可她又改變不了什麼,隻能自咽苦水。
“許娘子?”熟悉的聲音喚住了她,“你怎麼會來長壽坊?”
薛璧停在她跟前,身側還跟了個神色冷淡的男子,看衣着,是大理寺的官員。
近來他很忙的樣子,許琢圭已經許久沒見他了,沒想到再見會在這個時間這個地點。
她用力捏着手上的小花,扯了個笑臉:“我,我來這裡找我的一個朋友。”
毫無技術而言的扯謊,就是五歲小童都看得出她在騙人,薛璧當然也能看得出。
在薛璧狐疑的目光中,許琢圭很快放棄了比哭還難看的笑,喪着臉道:“我不想說。”
薛璧救下她手上的小花,擡手别在她發髻上,笑道:“你不願說的事,那就不說好了,等你哪天想說了,可以說給我聽,我随時洗耳恭聽。”
他總給人很可靠的感覺,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像是在說:别怕,還有我在。
許琢圭突然想到,好像她每次遇見薛璧,遭遇的情況都很糟,可過不久,事情就會向好發展,那這次應當也不例外。
她伸手摸了摸發髻,釋懷笑道:“好。”
站在薛璧身側的男子似乎等得急了,提醒道:“時間不多了,再不快點東市那邊就要閉市了,建議有話下次再叙。”
許琢圭立馬道:“中郎将,你們若是有事,就快些去忙吧,我沒事的!”
薛璧輕輕“啧”了一聲,攤開手,向身側的男子讨要道:“方才你領到的東西呢?”
面色冷淡的男子乜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你幹嘛?”
薛璧言簡意赅:“借我。”
男子一口回絕:“我們不熟。”
不熟,但不巧,薛璧是個自來熟的:“我認得福娘子,可以讓她給你寫兩個。”
男子被說動了,從懷裡拿出了一個用帕子包着的小香袋,加碼道:“我要定制内容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