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疏月被蕭暮雨拉到桌前,踉跄了一下,站定在矮桌前。
蛋糕殘次的部分被黑暗修飾,在燈火下柔和出美好溫馨的樣子。
一雙溫熱的手握住她手腕,拉着她蹲下。
陸疏月覺得她眼裡反射的光比光源本身更亮。
其實她回去之後依舊忍不住,查閱了許多類似于“狐狸”、“狐狸精”的詞條,但跳出來的大多是神話志異之類的,沒有真的所謂狐狸成精。
後來她幹脆把“蕭暮雨”這三個字當成白日發夢,隻有她室友着急找她問時,才稍微有一些真實感。
真實的蕭暮雨現在就蹲在她身旁,觸手可及的位置。
被注視的人無知無覺,轉頭催她許願吹蠟燭。
陸疏月依言閉上眼睛,假裝虔誠,仿佛真的在許願,實際上腦子很亂很空。
亂是因為蕭暮雨帶來的熱鬧,空是因為她讓她許願,而她閉上眼睛卻什麼願望也想不到。都是因為蕭暮雨。
怎麼一步步走到現在的,陸疏月在黑暗中問了自己一句。
再睜開眼,白熾燈已經打開,微微有些刺眼。
蕭暮雨喊她切蛋糕,說是玄學,壽星要來第一刀。
壽星拿着塑料刀,在蛋糕上比了又比。
“怎麼切?”
“都可以呀,橫豎交叉切。”
陸疏月當然知道橫豎交叉切,她問的是水果和巧克力怎麼分配。再問下去有點傻,她對着水果和巧克力的分界線切。
“誰吃水果這邊?”
蕭暮雨舉手,趙明悅也學着她舉手。
蛋糕也就四寸大,水果、餅幹、巧克力倒是塞得滿滿當當,陸疏月一刀下去,兩層的夾心流出來。
她把水果那邊切好遞過去,又低頭去切巧克力的。
矮椅就一個,蹲着吃也不像話。幾人轉移戰地,挪了椅子舉着吃蛋糕。
林瑤剛拿起叉子,看着蛋糕倒吸一口氣。衆人都看向她,以為出什麼事了。
林瑤:“沒拍照!”
趙明悅:“天呐,居然沒拍照,報警抓起來!”
蕭暮雨咬着草莓尖,咯咯直笑。
陸疏月認真提建議:“現在也可以拍。”
幾人在一片狼藉中拍了張毫無美感的合照。
風卷殘雲吃完蛋糕,而後自然是各回各舍,沒刷牙的去刷牙、刷過牙的再刷一次,如此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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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就是我摔的,你想那我怎麼着?”男生用手扯鬼臉,氣焰嚣張。
“哦,忘了說,你房間那堆照片全被我撕了!撕、爛、了!”
陸疏月打開房門,看見一地的碎屑、玻璃渣。
她來到這棟房子,從來都是淡淡的情緒,對這個法律意義上的弟弟的一切挑釁行為,視若無睹。
這是她第一次這麼生氣。拿起堅硬的鑰匙砸了過去。
秦赫鈞額角被砸出血,被她突然的反擊吓傻了。
顧曉瑩姗姗來遲,抱着秦赫鈞的頭哄他,轉頭指着陸疏月,聲音發抖。
“我們家怎麼養出你這個白眼狼喲?”
“這是你弟弟啊,哎喲!”
女人比陸疏月矮半個頭,見到她上前,被唬得後退半步。
陸疏月隻警告地睨她一眼,門應聲關掉。
玻璃渣子有些紮手,陸疏月不太想走出門去拿掃帚,一粒一粒一塊一塊撿起來。
她承認她當時有些執拗。
去B市時她隻帶了幾張照片。裝進校門口買的相框裡,一擺就是好幾年。
中學日子如水,烈日的光仿佛在教學樓附近布下波紋。
不知道哪年的盛夏,坐在前桌的幾個同學叽叽喳喳聊天,講的一些家長裡短。她當時在刷卷子,卻分心聽她們講話,竟也有些感觸。
她思路已經被想法占領,索性把筆丢了,倚在後桌桌闆上聽她們講,低着眉回憶她為什麼會有感觸,右手無意識在轉筆。
她随手把思考寫在卷子一角,這對當時的她來說是一件非常沒有意義的事。
有朋友送給她封皮精美的本子作生日禮物。她想不到有什麼用,卻在某節語文課鬼使神差抄下閱讀理解第一句話。
那本本子後來也成了日記本,寫下早已模糊的記憶。
現在都成了碎片,除了時間沒人能再告訴她過往童年,她自己也不行。
她也質問過那個法律意義上的父親,尖銳的言語,得到的隻有敷衍的回答,他隻是安撫她讓她乖一點别計較。
本來寄人籬下她也不打算多要求,那秦霖又為什麼要三番五次跟她打聽房産呢?
天光已經大亮,陸疏月坐起身,按着太陽穴平複呼吸。
打開手機發現已經七點五十五了。
所幸今天沒早八,陸疏月下床洗漱,背起包拿了條面包就往圖書館走。
出門撞到蕭暮雨着急穿鞋,對方看到她也很驚訝:“你也起晚啦?”
陸疏月默然。
“快走呀!怎麼還慢慢悠悠的?”蕭暮雨催促。
陸疏月懶得開口,跟着她跑下樓,跟到了一号教學樓。
和圖書館兩個方向的地方。
蕭暮雨跑得氣喘籲籲,跟她說“拜拜”就沖進樓裡。
陸疏月在原地靜了一瞬,折返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