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完了所有的藥浴,基本功也學了個馬馬虎虎。這豈不是說她傷勢已經好了?那豈不是說她可以離開了。
蕭暮雨沉思着點點頭。
立馬就走!
下輩子都不會再來清龍山了。
她手剛要舉過頭頂發誓,滅絕師太正面就走了過來。
滅絕師太是年輕狐狸給起的外号,真名名為柳紀,吊梢眉、眼皮很薄,面色永遠嚴厲,像永遠不會笑似的,所以得了這麼個稱呼。活到現在的狐狸多多少少都被她教過,也幾乎都被罵過。其孫女柳璃是被罵得最多的一個,蕭暮雨來此地大半個月,目前屈居第二。
蕭暮雨慌張一瞬,舉起的手倏然放下,手足無措後端正面色:“師太好!”
滅絕師太面色一凜。
“師父、師父好!!”蕭暮雨欲哭無淚,她怎麼就順嘴把外号說出來了呢?
口頭習慣害人啊害人。
全怪柳璃……整天管自己外祖母叫外号,搞得她聽習慣了。
蕭暮雨裝得誠惶誠恐,片刻才稍稍擡起頭看柳紀臉色。見她颔首,低着頭快步離開。
終于從痛苦的日子裡解脫出來。蕭暮雨站在山巅,大口呼吸着新鮮空氣。不遠處山坡上的野花開得正盛、開得最密,往下延伸就變得稀疏。
蕭暮雨想拿出手機拍一張,習慣掏兜才想起來,剛來此處時,手機就被繳了。
理由包括但不限于力氣太小、體力太差、法術學不會。
她郁悶地仰躺在草地上,天空藍藍的,太陽的強烈光線被樹葉擋住。
這麼久沒和室友發消息,她們不會擔心我吧……還有陸疏月,花嬸嬸一聲不吭就把我接走了,有沒有留個紙條呀……萬一陸疏月找不到她着急怎麼辦?
哎,果然吧,這個時代人類不能沒有手機,狐狸也不能……
可能是山頂微風太舒服,也可能是透過樹隙的陽光太溫柔,蕭暮雨做了一個悠長的夢。
前半段夢是在雲城的回憶……
就國慶節前一天,那天午後下了很大的雨,把她和月餅盒都淋濕了,搞得很狼狽。
她印象最深刻的卻是那天早上,彌漫着水汽的、雲很低的早上。
陸疏月生物鐘很早,蕭暮雨睡得迷迷糊糊被她帶到了樓下。
七拐八繞兩人到了一處巷口。
轉角處開着家早餐店,蕭暮雨頭歪倒在陸疏月肩頭,困得腦袋一度停機,看見袅袅白煙以為自己到了天庭。聞見食物香氣才明白這是帶她吃早飯來了。
每天堅持吃早飯的人到底是怎麼做到的……她啃了口包子,小雞啄米似的墜頭又墜頭。
等拿了瓶水,冰涼劃過喉嚨時,她才清醒了些。
陸疏月吃得慢條斯理,蕭暮雨覺得她肯定是因為早起缺氧,才情緒淡淡的。
晚上倒是玩得很開心,陸疏月笑了得有三回。有時候是因為蕭暮雨太笨拙才笑……但不可否認,陸疏月在雲城變得太有煙火氣了。
盡管第二天陸疏月的逃避和沉默,無一不表明,一切都是有所預告,那個濃重絢爛的燈會仿佛隻是這段時間情感積壓的回光返照。
夢中的鏡頭定格在人聲鼎沸的蜿蜒長街,吆喝聲與燈火一齊忽明忽暗,最終歸于寂靜……
後來的夢蕭暮雨卻怎麼想也想不起來。
日光慢慢偏向,她抹了下臉頰上的草屑,站起身,晃了晃腦袋:算了不想了,估計也不是什麼很重要的夢。
下午兩點是苦哈哈的練功時間,蕭暮雨照常劃水,軟綿綿揮出一拳。她旁邊位置的柳璃也沒認真到哪去,百無聊賴劈了個手刀,把木頭樁子劈壞了。
蕭暮雨:“……”
如果說她在練功上是典型差生,學不懂才嫌無聊。那柳璃就是聰明怪,什麼都太簡單了,壓根不用練才嫌無聊。
一頭一尾最後把柳紀搞得頭大。
說曹操曹操到,柳紀聞風趕來,劈頭蓋臉給柳璃一頓罵。
“讓你學巧勁,巧勁不是蠻力!”
“你力氣大不怕痛有什麼用?你以為這樣能解決所有問題嗎?”
蕭暮雨假裝努力,換了好幾個姿勢,眼珠卻滴溜溜看向旁邊,一副偷摸着看笑話的樣子。
柳璃低着頭給了她一記眼刀,蕭暮雨笑容更大了,嘲笑的笑。
卻聽柳紀苦口婆心:“不好好練功,跑來和蕭暮雨鬼混,等到時候和她一樣被人類騙跑了,你别找我哭!”
正樂呵着的蕭暮雨一下就不笑了。
柳璃也想笑,又有點煩悶:什麼嘛?明明是滅絕師太讓她來跟蕭暮雨道歉,才把她安排在這個位置!不然誰要練這樣簡單的東西啊!
她越想越煩,越聽越不服氣,沒忍住擡頭反駁:“我要練這些又有什麼用嘛!壓根沒人在意這座荒山!”
柳紀正要做個結束語準備講“你要好好練功光耀門楣守護族人”,便聽見這樣一句話,她卡殼了 。片刻怒容浮現,手發抖指着柳璃,薄嘴唇顫了顫,最後卻什麼也沒說,冷臉拂袖離去。
蕭暮雨看着柳璃,擰着眉頭思索。片刻點了點頭。
柳紀是老古闆,從蕭山到清龍山,狐族上上下下全是老古闆。
可不是說,這邊已經建立了人類通道嗎?是哪位有智慧的領導悟出了大隐隐于市,要帶領狐族走向人類世界?
那憑什麼她費勁千辛萬苦偷跑到山下還要被抓回來啊!
吃過晚飯,她大步邁向老房屋,風風火火要去找柳紀。
進了廳堂,她蠕動嘴唇,唯唯諾諾:“師父,我想回去……”
坐在檀木椅上的人正提筆标注着什麼,聞言擰了擰眉,寫完了一行小字才擡頭看來人。
"回蕭山?"
被晾着的感覺不太好,蕭暮雨求人幫忙也不敢有脾氣,解釋:“回A大……”
柳紀的眉頭擰得更深:“你去那做什麼?”
“上學……”蕭暮雨的聲音更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