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琳娜從未見過哥譚這樣的城市。
她在淩晨一點的時候到達了哥譚那座大橋之上,穿着她黑色的作戰服,背着一個重達數十公斤的黑色長包,那裡面裝着各色槍械和氧氣瓶。
深夜,一個奇裝異服的高挑女人孤身站在橋邊的欄杆,金發随風飄揚。這無論在哪個城市都會有人驚叫報警的場景,放在這座惡魔之城中卻有些不适用了,來往的車輛甚至沒在她身邊減速,輪胎旁灰塵飛揚,開車的人麻木而冷淡,對這座城市的怨恨和阿琳娜對工作的怨氣一樣多。
從這兒能看見哥譚那座著名的鐘樓,阿琳娜極有耐心地站在橋邊,等待鐘表的指針走到它該有的位置。
一位深夜慢跑的老人終于成為了今天唯一發現異常的幸運兒,他遠遠地瞧見阿琳娜站在橋邊的身影,眉頭緊縮得像是能夾住蒼蠅。老人停下慢跑的腳步,緩緩朝這邊走了過來——
阿琳娜隔着十米就開始緊張。
她拼命在有限的時間裡想出合适的借口——她在檢測河道水質?誰他媽會在半夜幹這種事情!她也能把那位老人擊暈,可即使是她,也覺得在哥譚的深夜把一名老者放置街頭有些不幹人事。
或者她可以說自己是一名行為藝術家!雖然她并不太了解這個名詞,但她記得自己曾經在一次任務中,在紐約的地鐵上見到一名穿着粉色貓咪内褲和紅黑色制服上衣的男子招搖而過,露出的雙腿皮膚遍布傷疤,自顧自地總愛對空氣說話。她那時還受神盾局的管轄,在史蒂夫手下的特戰小隊工作,當她抱着槍,以茫然的眼神望着史蒂夫的時候,美國隊長沉默了一會。
“别瞄準,阿琳娜,那不在我們的管轄範圍……那隻是,”他艱難地發聲,“我想那隻是某種行為藝術。”
于是阿琳娜此刻也捏着背包帶子,等着那名氣勢洶洶老人的質問——
“混蛋!”老人怒罵,“為什麼總有人會想在哥譚灣裡自殺!這是生活供水!”
“……”阿琳娜膛目結舌,“我不是……”
老人警惕道:“那你為什麼在這裡?”
“……我在表演行為藝術。”阿琳娜遲疑道。
老人緩緩摸出手機,在阿琳娜還沒意識到的時候就撥通了電話,“哥譚警局?我想阿卡姆又逃出了一名——”
“哇!等等!”阿琳娜頭皮發麻,“我在自殺!我在自殺!”
于是這時候那名老人才又沉默地挂斷電話,他沖着阿琳娜冷哼一聲,搖着頭冷漠地走開了。阿琳娜獨自一人被深夜地風吹到頭腦淩亂,鐘樓的指針一分一秒走過,就在她從橋上躍下哥譚灣的前一秒,她看見那名老人提着一打瓶裝水,哥譚的風聲和老人的髒話一道傳進阿琳娜的耳朵。
她被冰冷的海水包圍。
黑暗逐漸吞沒水上燈火輝煌的城市,阿琳娜十分熟悉這種孤獨感覺。她靜靜地沉在哥譚灣底部好一陣,直到窒息的感覺快要追上她,她這才背上氧氣瓶,又打開通訊鍊接,和她的新任上司聯系上。
“阿琳娜。”通訊那頭是一個嚴厲的女聲。
“阿曼達。”阿琳娜回複說。
“你遲到了,”阿曼達指責道,“我們的交易你如果還想繼續進行,你就應該拿出更認真的态度對待工作,現在,彙報情況,士兵。”
感謝九頭蛇的工作經驗,這讓阿琳娜能以一種平穩的心态,和擺爛的思想面對上司所有的惡語相向,既然已經把她招進了這個團隊,那她認為她上司就應該早些認識到便宜沒好貨的人生真理。
“哥譚,”阿琳娜組織了一下語言,“哥譚挺精彩的。”
通訊那端的人深呼吸了幾次,直接跳過了這個話題,“前方一百五十米,士兵。”
阿琳娜向前遊去,這裡的海和她記憶中的完全不一樣,在她那些零散的記憶碎片中。她似乎去參觀過冬季的捕魚船,她還記得那艘巨艦破開冰層,如同神話中的巨物,鹹腥的海水是泛着白的藍色,她站在甲闆上呼吸那種獨特的氣味。
她的母親溫柔地把手搭在她的肩上。
現在隻有哥譚黑色的海,她在水底魚一樣的遊動,唯一的光源來自她的手電筒,周遭一片死寂,她像是這世界上唯一的活物。面前的巨物也不在是捕魚船,而是一個正在瘋狂旋轉的排水口,水流激烈湧過,倘若不是阿琳娜把自己牢牢固定在原地,她立馬就會被攪碎。
“我看見了。”她回複阿曼達。
“十分鐘,這個裝置會暫停四十二秒,”阿曼達冷淡地說,“你沒法同時帶着氧氣瓶和槍一起進去,所以你要舍棄氧氣,我們的通訊裝置也得丢下,那裡有設備會掃描電子信号,你還有一分鐘時間準備,士兵。”
“什麼人會在下水道安裝電子設備的掃描儀?”阿琳娜猛吸一口氣。
“顯然,蝙蝠俠。”
“真可怕,”她咕哝道,“希望我别遇見他——你準備好了我要的東西了嗎?”
“按你提供的線索,如果那是真的,”女人補充了一句,“我們有了一些新進展,我想我很快就會給你回應,前提是你這次的任務順利完成——為了再次獲取線索,我們的人付出了很大的代價。”
“對我們上一次的交易失敗道歉,阿曼達,”阿琳娜輕聲說,她看見那處的裝置正在慢慢停下,水流不再那樣猛烈了,“不好意思,我那時正在忙于離婚。”
這個借口讓通訊那段的政客再次短暫失語,阿琳娜開始緩緩解開氧氣瓶的束腹帶,阿曼達刻薄地評價道,“你應該表現出比哈莉·奎因那個瘋子更好用的潛力來,阿琳娜。”
在漆黑一片的深海中,阿琳娜突兀地笑了一聲,她放開了手電筒。
“你的自殺小隊就是個笑話,阿曼達。”
通訊那頭的呼吸聲猛得加重,而阿琳娜依舊說了下去,“你想要一個不計生死的士兵,你卻用他們的生命來威脅他們?真是個笑話。你應該找的就是我這樣的人,因為我這樣的人很清楚一件事——”
她徹底解開了氧氣裝置,通往阿卡姆的道路就在前方,那裡遍布利刃和機關,她需要在四十二秒的時間内通過這個複雜的排水口,然後在長達三分鐘的時間内保持高強度的運動。阿琳娜閉着眼,臨行前她隻看過一眼的下水道地圖就在她眼前浮現。
“生活總是很痛苦。”
她丢下了通訊裝置,然後箭一樣的向前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