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熙病發了。
這場病來勢洶洶,讓所有人都應對不及,他的舊疾再也隐瞞不住。
等他醒來時已經臨近傍晚了,他一睜眼就看到四個人在他床前圍着,一個比一個臉色差。
“身體都成什麼樣子了,拖到現在才說,啊?你把我們當成什麼?!”秦瑜臉都氣紅了,音調高得讓病床上的遲熙按了下耳朵。
“你以為你在做多偉大的事嗎?英雄就義?我們是死的嗎?需要你事事親力親為?”
“實在不行就把掌門位置讓出來,我們四個哪個坐不行?”秦瑜氣到口不擇言,但這次,卻沒有人出聲阻止。
其他三人包括黎忱在内都沉着臉,神色陰郁。
遲熙剛睜開眼就被劈頭蓋臉地罵了一頓,呆怔了片刻,才回過神。
遲熙歎了口氣,他就知道,被發現這天肯定會這樣,隻是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樣快,不過這些人也真是,他都這樣了,怎麼也不知道體恤一下病号。
遲熙想擡起胳膊,可濃重的乏力感傳遍他全身,一時竟動彈不得,他在心中哀歎,正思量着如何先插科打诨地應付過去,就聽見一聲低低的啜泣。
他的視線落到秦瑜身上,剛才還在一臉兇相罵他的小師妹此刻竟落了淚。
他登時手足無措起來。
“怎麼還哭了,就這麼生氣?”遲熙試探道,“要不你打我兩拳?”
秦瑜伸手一抹眼淚,撇開眼不看他。
他昏迷的時候,黎忱已經當着他們幾人的面給他把過脈了,這人現在怕是連胳膊都擡不起來,還有心思在這裡說其他的調笑。
夙泱看不下去了,“少說兩句吧,黎忱方才給你把脈了。”
遲熙:“是嗎?小師弟看出什麼了?”
“簡而言之,筋脈有損,操勞過度,”黎忱說,“師兄似乎還有些心神不甯,應是夜晚多夢,不過從脈象來看近些日子好像好了很多。”
筋脈有損操勞過度怕才是主要,這小師弟倒也是長大了,知道體恤人,會避重就輕了。
“明白了,”遲熙點點頭,又問,“那……你們還有什麼話要說嗎?”
他有點想念今朝了,為什麼這種時候今朝不在?他自己實在是應付不來這種場面。
還沒等遲熙多想一會,今朝就回來了,他端着一碗剛熬好的藥過來,擋在了遲熙床前,彬彬有禮道:“四位仙尊,師尊現在需要休息。”
秦瑜紅着眼睛瞪着今朝,又狠狠地剜了一眼遲熙,說:“這幾日公務什麼的你就别想碰了,一點點都别想碰!”
說完,她就走到遲熙的桌子前,搬起一大半公文信箋,頭也不回地走了。
這幾日的公務是送到雲棧房裡的,還在風不渡内放着的文書都是雲棧單獨挑出來該由遲熙親自處理的事情,眼下被秦瑜就這麼抱走了,遲熙有心要攔,但一屋子人裡顯然沒有人站在他這邊。
遲熙滿臉不情願卻不敢言的表情。
黎忱拿過今朝端着的藥碗,湊過去嗅了嗅,說:“小師侄你過來,這副藥見效太慢,我再給你寫個藥方,以後你就按這個給師兄熬藥,哦,還有藥浴的配藥,也一并給你寫了。”
今朝回頭看遲熙,見他颔首,這才跟着黎忱走出去。
等兩人出門,夙泱冷冰冰地對遲熙說:“派内派外的事就交給我們,你少操點心。”
遲熙說:“我們從島上帶回來的東西——”
夙泱:“我們會處理。”
“得組織各門派應對——”
“我們知道。”
“還有師尊的死因——”
“我們會查。”
遲熙識趣地住了嘴。
雲棧一直沒說話,他鮮少地凍着臉,遲熙頗為心虛地看向他,他移開眼,走到桌邊抱上剩下的公務文書,不吭一聲地離開了,夙泱神色複雜地看着遲熙,他眼裡有火氣,也有心疼,半晌到底未發一言,一甩袖子跟在雲棧身後出去了。
剛剛還吵鬧不停的寝間,驟然間便一個人都沒有了,遲熙躺在床上苦笑了一下。
這回惹上大麻煩了,他想,沒有一兩個月,這四個人的氣是不可能消了,實在不行他就賣賣慘,說不定也能蒙混過去。
不過這回,遲熙還是想得太簡單了,四人暫時放過了他,卻沒有放過今朝,他們邁出風不渡的大門後,根本沒有離開,一個兩個神情嚴肅地将剛才出來的今朝圍在中間。
雲棧:“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夙泱:“什麼時候發現的?”
黎忱:“掌門師兄具體是什麼病?什麼時候得的?能将身子和筋脈損耗成這樣?”
秦瑜:“你是他的靈劍,你能感覺到他的病現在到底有多嚴重嗎?”
“我剛回來就知道了,”今朝逐一回答,“我感覺不到他傷得多重,也不知道他是什麼病。”
但沉疴難愈的道理他們都懂,遲熙或許永遠也沒有辦法徹底養好身子,隻能少操勞多修養,一點一點調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