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的觀音廟,姑娘認識路嗎?”遲熙問楚願。
“認得的,仙師和我走就成。”楚願也看出來了,這幾個人純粹隻是閑不下來,其實根本沒什麼目的地,走到哪裡算哪裡。
一路走街串巷,楚願又開始講她的八卦,遲熙聽累了,開始有一搭無一搭地和今朝聊天,剩下一個秦瑜仍然一臉興趣盎然地聽她講。
遲熙:“你方才把錢都給他了?”
“怎麼會,我沒裝在一起,剩下的在袖子裡。”今朝回答。
“這幾天不回府,走到哪裡就在哪裡落腳,你不會還帶着被褥吧?”
“都帶着呢。”
“你也不嫌沉。”遲熙捏了捏他看起來單薄的袖子說。
那人說觀音廟附近不太平,但香火卻沒有斷,牆上爬滿了藤蔓,黃牆灰瓦,滿是香火味的風帶來清脆的鐵馬碰撞聲。
寺廟中有一棵古銀杏樹,據民間傳說有千年的曆史,不知真假,不過隻看這高達幾丈的樹幹和上面的斑斑痕迹,便知道就算沒有千年,它也至少生有百年了。當地人認為,千年的古樹是有靈性的,所以常有人到這棵樹下許願。時間久了,來寺裡上香拜佛的人離開前都會去樹下拜一拜。
今天廟裡的人沒有多少,樹下隻站着一個布衣少女,閉着眼,雙手合十,不知許下了什麼願望。
有風吹過,銀杏葉紛紛揚揚地飄落在地,又前赴後繼地打起了滾,一個一個前赴後繼地跑出去很遠才停住。
秦瑜和楚願沒有進廟,她們去周圍查看了。
遲熙請了三支香,點上後舉着在殿前拜過,又插進香爐裡。
今朝有學有樣地也跟着做了一遍。
銀杏樹下已經沒有人了,小姑娘許完願不知去了哪裡,隻剩下滿地的銀杏落葉。
“師尊信這些嗎?”今朝問。
“我了解不多,聽過一些相關的話語,覺得還挺有道理的,”遲熙擡起頭,看向廟宇主位的觀音像,“既然遇上了,拜一拜也沒什麼不好。”
銀杏樹旁不遠處系着幾根長繩子,上面被人挂滿了紅色的布條,布條上是許許多多的人寫下的祈願,風吹過時,這些祈願便跟着一起來回飄蕩。
不知哪本古書中有言,寫過祈願的布條被風吹動一千次,上面的願望就會實現。
今朝站在這些翻飛的紅色下看了一會,也從旁邊取了個紅布條來,用毛筆沾了墨,在上面寫了句什麼,系了上去。
今朝寫字時遲熙離得遠,故而沒有看見他寫的話。遲熙走近來看,在一衆紛飛的布條裡,各異的筆迹中那清瘦好看的字實在太過惹眼:
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怎麼想起寫這個?”遲熙問道。
一片銀杏樹葉飄過今朝的耳畔,遲熙看到今朝擡起眼,黑色的瞳孔中映着萬千黎民祈願,碧色蒼穹下,布條被長風吹徹,他回答:“就是忽然想寫了。”
他方才看着那些紅布條上的字,或工整或稚嫩,求的卻差不多都是那些事——
求身體健康,求家庭和睦,求仕途學業,求姻緣,求财,求子。
一代一代傳下來,人們心裡念着的、求的一直都是這些,從未變過。
他覺得這樣很好。
每個人所憂慮的不過是家中閑愁,沒有殺戮,沒有戰火,不會有人成日心驚膽戰,活得朝不保夕,最後在誰的刀下草草結束一生。
每個人都可以體面的來到世上,然後體面的離開。
今朝想着這些,輕輕地笑了,笑意融進遲熙的目光裡,如他所愛的人間般絢爛。
遲熙伸手接住落下來的銀杏葉。
人很容易受身邊環境影響,劍靈尤甚,或許就因為這個,今朝才在十幾年前、在最開始的時候便心甘情願地選了遲熙作主人。
不是每一把劍生出劍靈後都還能毫無怨念地為人所用的,但他希望自己可以成長為心憂天下的模樣。而遲熙生來便愛人間,所以今朝有了神識後認認真真和他一起修行,遲熙也如他所想,赤子之心從未變。他是在遲熙影響下慢慢長成自己想要的模樣的,雖有些尚未适應與人相處,但海晏河清到底也成了他的夙願。
最後遲熙喜歡上了在自己影響下長大的今朝,今朝的牽挂也成了遲熙。
一切成了一個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