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之前怎麼沒發現今朝這麼能刨根問底?
遲熙盯着遠處的一朵雲,而今朝還在歪着頭看他。
遲熙想把今朝的頭轉過去。
他能回答什麼?說他在思考他們兩個是什麼關系嗎?讓人知道他天天腦子裡都是這種莫名其妙的問題,他堂堂掌門仙尊的臉面還要不要了?
遲熙這般想着,擺出一副憂心的姿态來,說道:“我在擔心魔族的事,魔族已沉寂多年,此次穎水之事事出突然,又兇險非常,卻未必是魔族搞的鬼,有人想引起人族和魔族間的硝煙,必然不會隻在魔族一邊動手,我們不得不防。”
今朝點頭:“我會看着的。”
今朝在山前就收起了本體,防止别人問起醉魂劍,遲熙臨到山門前還特意理了理衣袍,擺出一副剛從馬車上下來的模樣。
“掌門師兄!”遠遠看見他們,黎忱就迎了上來,“怎麼今天才回來?”
“路途遙遠,”遲熙笑說,“坐馬車耽擱了些時間。”
黎忱疑惑地看看今朝又看看遲熙,“小師侄沒學禦劍嗎?怎麼不讓他載你?”
遲熙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他剛學,技術還不夠,載不了兩個人。”
今朝在一旁點頭。
黎忱哦了一聲,深信不疑,“回來就好,穎水那邊的情況嚴重嗎?”
遲熙眉心軋下一記印痕,“比想象中的嚴重,你前一天去,就沒發現什麼不對的地方嗎?”
“我那天去看到水裡好像有些人身魚尾的東西,但我靈力不強,沒敢追上去。”黎忱悻悻地摸摸鼻子。
黎忱和遲熙一同向山内走去,今朝跟在他們身後,黎忱咂舌道:“做出這種事的人真是,雖然咱們也沒少做殺生的事,沒有資格說什麼,但還是看不得。”
“你拿自己和這種人比做什麼?”遲熙道,“世間弱肉強食,衆生皆苦,誰都有自己的劫數,人為了活着而殺生吃肉,邪魔害人傷人,而後人想辦法将其誅殺,這些都是再尋常不過的。可殺生是一回事,施虐是另一回事,并不是說殺生正确,隻是每一個種族都有自己該承的業,我們在這個輪回裡,有些事隻能如此,或者說本該如此。但是,殺生是必然的‘業’,施虐卻不是,站在高處的人自認高于平民百姓、高于動物牲畜,就可以随意為他們施加痛苦嗎?”
“故意給生命造成不必要的痛苦和死亡,真的很惡心,”遲熙輕聲說,“這種人才是不該存在于世的。”
“那掌門師兄認為,魔族該存在嗎?”黎忱問道。
“怎麼想起來問這種問題?”遲熙說。
黎忱“唔”了一聲,“就是有些好奇,各門派整日對魔族喊打喊殺,掌門師兄雖然從不阻攔甚至偶爾推波助瀾,但我還是感覺師兄似乎并沒有想把他們趕盡殺絕,就像你總是接委托去斬妖除魔,卻不會到魔族聚衆的地方将他們一網打盡。”
“因為本就隻是需要各個仙門都對魔族喊打喊殺而已,不需要趕盡殺絕,身份不同罷了,”遲熙回答,“我是掌門,世上若是沒有魔族,仙門沒有共同的敵人,必然陷入内鬥,所以仙魔總是要對立的,所以必要的時候我必須推波助瀾。我是仙尊,接委托殺魔族殺的是禍亂人間的妖魔,在其他地方聚衆的魔族沒傷人沒害人,我自然不會殺他們。”
黎忱沒有立即出聲,他和遲熙又走出一段路,忽然開口道:“師兄,你其實,比師尊更适合當掌門。”
遲熙皺眉:“什麼?”
“你們這次出去沒出什麼事吧?”黎忱問,“師兄剛不是說穎水的事情挺嚴重的嗎?”
遲熙:“沒事。”
“也對,”黎忱得意揚揚地說,“掌門師兄無所不能!”
“掌門師兄……”黎忱拍完馬屁笑嘻嘻地說:“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
遲熙瞄他一眼,“說。”
“我也想收個徒弟,”黎忱有點不好意思,“雖然我靈力是差了點,但是我看師兄師姐都有徒弟了,好像還挺有意思的,所以……”
遲熙笑笑,“想收就收,有個徒弟有人陪你,也挺好的。”
黎忱見遲熙心情似乎不錯,說話也大膽了點,他打趣說:“掌門師兄是嫌我天天找你,煩了嗎?”
遲熙道:“這可不是我說的。”
“其實,我看中了一個外門弟子,”黎忱說,“苗子還不錯。”
遲熙說:“外門弟子?”
遲熙不是看不起外門弟子,隻是這外門弟子、内門弟子和親傳弟子原就是按照實力排的,外門弟子是最差的。
“你若是想收,收一個天資高的内門弟子便是。”
“诶呀,掌門師兄,”黎忱大大咧咧地說,“就我這資質,教誰家孩子不都是耽誤人家嘛,我尋思收個資質差一點的,我倆共同進步,也好做個伴。”
遲熙歎息道:“随你。”
對這個小師弟,遲熙一直都很疼愛,一個原因是他年紀小,還有一個原因是天資,這孩子從小天資就差,和幾個師兄師姐在一起,做什麼都是最後一名,連功課都是幾人幫襯才堪堪及格,若隻是天資差,倒也沒什麼,天下可憐人多了,偏偏這孩子性子單純良善又将他們視作家人,有什麼好吃的好玩的都要給師兄弟分享,這麼一個隻知道對他們好的傻弟弟,他們自是能護着就護着一點。
黎忱所說看中的外門弟子不是旁人,正是那天他遇到的為今朝說話的小弟子,名叫林序南,黎忱征得了遲熙的同意,當天下午就準備了個簡易的拜師禮,将人帶了回去。
當然,說簡易也不過是形式上簡易了些,五位仙尊是一位都沒有缺席的。
“我還是那句話,”秦瑜拍拍師弟的肩膀說,“收了人家為徒,就好好教,不管最後教成什麼樣子,盡心就好。”
黎忱應道:“放心吧,師姐。”
雲棧說:“小師弟這回有玩伴了,可以天天跑出去玩了。”
夙泱冷淡地說:“黎忱早就不是小孩子了,哪裡會天天玩。”
雲棧勾着他肩膀晃來晃去,“诶呀我就是說說嘛~”
“手拿開。”
“哦。”
遲熙對黎忱說:“教徒弟,最重要的是教好他的心性,他可以靈力不高,劍法不精,但心性不能壞。”
“我知道的,掌門師兄。”黎忱對幾人的囑托一一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