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我這麼說了?”李玄玄故作驚訝地捂住嘴:“我忘了。”
隻見裴知行一個迅速的拔刀姿勢,卻發現自己沒有佩刀,隻得站在原地喘着粗氣,李玄玄撲哧一笑,道:“不過沒有關系,裴郎不必多慮,你周身煞氣那麼重,随便咒殺你可能會遭緻反彈,它們不敢這麼做,頂多會讓你倒黴一年而已。”
她正要繼續往前走,肩頭被裴知行按住。
“我已經開始感覺倒黴了。”裴知行雖極力壓住怒火,不讓自己捏碎她的肩峰,但雙眼幾乎迸出火花來,他一字一頓地問道:“蕭娘子,你确定我們隻是來吃喜酒的吧?”
“隻”這個字他咬得特别重,就像迫切希望李玄玄能肯定他說的話。
可李玄玄偏不遂他意。
“這你可就猜錯了。”
李玄玄貼近他,故意在他耳邊挑逗道:“方才路上忘了和你說清楚,其實,我是來抄家的。”
裴知行聽罷踉跄後退幾步,幾乎沒有站穩。
“你腦袋裡到底在想些什麼?!好端端地沒事鑽到這種鬼地方來,我們倆現在甚至連防身的兵器都沒有!”
引路的仆僮回首朝他們張望,李玄玄連忙一把捂住他的嘴,安撫道:“開個玩笑,開個玩笑,你小點兒聲,它們耳朵很靈的。”
裴知行掙脫開來,扭過頭一臉不悅道:“方才我就該将你交給申王處置,我要離開這裡!”
說罷,他丢下李玄玄,徑直向後方走去,可迎接他的隻有無限的黑暗。
他伸手向前摸了摸,手指立即湮沒在黑暗裡。
這裡的黑暗形成了實體,像古井水一樣濃稠,若是随意走進去,很可能就會被溺斃。
李玄玄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沒有家主的許可,我們是出不去的。”
她一臉平和的樣子讓裴知行感覺又被戲弄了。
他回過身,怒氣沖沖地走到她跟前:“你早就知道進來會是這樣?你是故意的?”
李玄玄仰起臉,反問道:“難道不是你硬要跟着來的嗎?現在後悔了?我不是早就提醒過你來這兒的後果,即便你不跟來,我也一樣會出現在這。”
見裴知行一肚子窩火地噎在原地,李玄玄微微一笑,向他伸出一片袖袍:“這樣的事我經曆過很多,隻要和我待在一起,便不會有事的,裴郎,你若是感到害怕,可以牽着我。”
裴知行忌憚地盯着那片袖袍,仿佛那片柔軟的袖袍就是洪水猛獸,而後他又看向李玄玄的臉。
李玄玄雙眸沉靜似水,好似看穿了他的内心,但她面色平和,并無嘲笑之意。
良久,裴知行才悶悶不樂地降下音調:“我并不害怕,還有,不要叫我裴郎。”
“那我叫你四郎?”
裴知行突然針紮般惱火地提高了音調:“也不要叫我四郎!”
“好吧,知行。”李玄玄收回袖袍,笑容隐入黑暗中:“不必覺得丢人,人們對自己不了解的事物感到害怕也是正常的。”
“隻是像你這般大喊大叫虛張聲勢可沒有用,妖怪們可以聞出人的恐懼,一旦被它們發現你露怯,便會想方設法将你蠶食。”
“這個世界有它自己的規則,就像是走在懸崖峭壁上,雖然稍有不慎,便會落入萬丈深淵。但隻要我們遵循它的規則,走自己的路,便能相安無事。”
“說得那麼輕松。”裴知行道:“我們如今連這條回廊都走不出去,你就沒有什麼辦法嗎?我們總不能在這走上一夜吧?”
“解決的辦法很簡單,我們并非不請自來之人,我們是客,他們為主,即便是妖怪,也需遵守待客之道,既然它如今并非誠意待客,我們便無須遵守它的規則。”
“不必讓它們引路了,我們走我們自己的。”
還不等裴知行究其緣由,後背就被李玄玄用力一推。
裴知行猝不及防,向回廊外深不見底的黑暗摔去,他原以為自己會跌進一個深坑,沒承想第二步就踩到了堅實的地面,待重新站穩時,他發現自己已站在一個寬闊的庭院中,李玄玄站在他身後,清冷的月光又重新照在他們身上。
小仆僮見李玄玄輕易識破了他的陣,吓得跪在她面前連連磕頭求饒。
“惡作劇差不多就得了,别誤了時辰。”李玄玄沖小仆僮吓唬道:“再對我使這種小伎倆就扒了你的皮做褥子。”
小仆僮起身謝過了李玄玄,慌慌張張地領着他們向庭院深處走去。
“你看,就是這麼簡單,一切盡在掌握。”李玄玄向他攤了攤手,得意道:“我向你保證,一定會全須全尾地帶你回去,以李氏之名。”
得了她這句話,裴知行的神情這才有所松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