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别人的口中得知了本該是你告訴他的真相,他很是愧疚,無法原諒自己的罪過,所以選擇以死贖罪。”
“怎麼會這樣······顧郎······”鹄女跪在地上絕望地捂着臉抽泣,她的手已恢複了原樣,淚珠從指縫中溢落,濡濕血迹斑駁的裙擺。
李玄玄俯身撿起地上的布包,将羽衣抖開重新披在身上,纖細的手指在空中下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鹄女周身的光鍊也随之碎裂消散。
她拾起地上的青旗,拿在手中轉了轉。
“怎麼樣?要我帶你去找他嗎?”
不止是鹄女,連裴知行都難掩臉上的詫異,不可置信地瞪着李玄玄。
“為何要幫我?你身上的詛咒已經化解了,知曉了我的名字,你随口一句話便能将我驅逐,更何況······我曾差點要了你的性命。”
“我做出過承諾。”李玄玄把玩着手裡的青旗,看似在空中胡亂揮舞了幾下,輕描淡寫道:“我李氏做出的承諾,就一定會兌現。”
鹄女仰起滿是淚痕的臉望着李玄玄。
面前這位娘子的身份尊貴自不必多說,她披着羽衣站在那兒,便珺璟如晔,讓人覺得這樣的人兒就該是被金玉繁服所包圍,被世人所仰望的。
可她又與那些她所見識過的達官顯貴們不一樣,她的矜貴不隻是浮于表面,而是讓人從心底湧出一種沒來由的信任,心悅誠服的歸順。
“你瞧。”
逆着微風,李玄玄手中的旗旌緩緩豎起,她唇角勾勒出的弧度讓鹄女想起了那些古老壁畫上憐憫蒼生的神明。
“他還在等着你,别讓他久等了。”
她向鹄女伸出手:“跟我走吧,鹄女。”
她的手指就像是向鹄女探來的救命稻草,可這根稻草未免也太纖細了些,她隻是一個弱小的人類,真的能承受住自己的重量嗎?
鹄女跪在她面前,聲音如荻花般飄搖:“我真的可以相信你嗎?”
李玄玄颔首:“當然,以李氏之名。”
鹄女顫抖地伸出手,在觸碰到李玄玄指尖的一瞬,叮的一聲消散在微風中。
“好了,我們也抓緊時間出發吧,應該不會離這兒太遠。”李玄玄緊了緊披在身上的羽衣,又揮了揮手中的青旗,無論她揮向哪一個方向,青色的旗旌始終堅定地指示着同一個方向。
不等裴知行詢問,她便介紹道:“這個叫作招魂旗,可以指引我們找到想找的那位亡魂,但隻能找尋距離近的,好在那位顧郎的亡魂就在這附近徘徊,否則還得想别的方法。”
“你還會這個?”
李玄玄彎彎唇,唇角卻劃過一絲苦澀。
“所有能招魂的方法,我都爛熟于心,隻要還留有一絲蹤迹,無論留存在人世間還是陰曹地府的亡魂,我都有辦法找出來。”
裴知行随口問道:“長公主是有恨不能見的人嗎?”
李玄玄腳步微微一滞,又很快恢複了節奏。
“已經沒有了。”
“下官心中還有一個疑問,公主又是如何知道那隻妖怪的名字的?”
李玄玄又揮了揮手中的旗旌,漫不經心地回答:“方才我在那座小屋裡找到了一把發梳,上頭刻有她的名字。”
裴知行跟在她身後,默默地盯着她的背影不說話。
她撒謊了。
他在大理寺審理了四年的案子,能一路爬上大理寺少卿這個位置,靠的便是洞悉萬物的敏銳直覺與令人聞風喪膽的刑訊手段。
而像李玄玄這種毫無城府的人,光是聽她說話便能辨出真假。
雖說他們二人本來就不熟,她對自己有所隐瞞也情有可原,但聽着她詞不達意地回答和謊言,還是難免讓人心中不痛快。
裴知行握了握受傷的那隻手,綁在手上的羅帕早已被他取下,他也沒有用李玄玄給的藥膏,而是用的自己平日裡受傷時一貫使用的藥粉,現如今那幾道可怖的傷痕被纏在繃帶中隐隐作痛。
李氏就是這樣,任你如何效忠,永遠都不可能對你交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