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漆黑一片,連提燈巡夜的給使也不見,李玄玄松了口氣,蹑手蹑腳地朝案發地走去。
方才裴知行将刀拿在手裡,她怕大家起疑,也不敢要回刀,現下正好去取了,若是到了萬不得已的地步,用那把刀,應該也能将後背上的羽毛祛除。
偏殿内寂靜無聲,光線晦暗,唯獨那件華麗的羽衣挂在黑暗中無光自亮,熠熠生輝,顯得說不出的詭異。
李玄玄擔心地看了羽衣一眼,越發覺得邪門,也不知它是怎麼破壞掉自己設下的結界。此刻沒有寶刀傍身,她心裡多少還有些發怵,總覺得它會趁自己勾腰找刀之際,乘機蒙在身上,不禁加快了翻找速度,可摸索了半天也沒找到那把被裴知行丢棄的刀,隻抱怨一句,正要轉身離開。
“長公主。”
角落裡突然傳出冰冷的聲音,李玄玄立馬将幌金繩緊緊握在手上。
她循聲望去,月光逐漸在黑暗中描繪出一張英俊但陰沉的臉。
連腳步都沒有聲音,裴知行就這樣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她面前。
李玄玄暗暗吃驚,她竟毫無察覺房内還有一人,且他一直在默默觀察自己的動向。頓時心中有種說不出的錯覺,這個男人真的是人嗎,她見過許多生活在黑暗裡的東西,可裴知行卻比它們還要令自己感到不舒服。
他就像是黑暗本身,而這個皮囊姣好的軀殼隻是為了盛放黑暗的容器。
但她并不畏懼黑暗。
李玄玄見裴知行身邊也無他人,便毫不避諱地松手讓幌金繩重新卷回自己胸前,傲慢道:“裴少卿,你沒事守在這做什麼?太上皇交辦你的事都辦好了嗎?”
裴知行厭惡地皺了皺眉,李玄玄今夜的行事做派簡直與他認識的另一位李氏如出一轍,如此看來,李玄玄也未必與本案脫不了幹系。
“就下官的辦案經驗來說,犯人一般都會重回案發現場,來找尋······落下的東西。”他伸出手,手裡握着的正是李玄玄要找尋的那把刀,刀身上銀質的雕花在月光下散發着柔和的光澤。
李玄玄劈手就從他手中奪過刀,拉扯了幾下,發現裴知行并未松手。
“長公主能否如實告訴下官,人,究竟是不是你殺的?”
李玄玄一瞪他:“你是不是腦子有毛病?我沒事殺一個宮人做什麼?你若是沒這個能力,就趕緊換杜德海過來,免得大理寺明日不好交差。”
裴知行輕輕一拽刀,就徑直将李玄玄拉至身前。
他垂下眼,宛若深潭的眸子仿佛想将李玄玄的身影溺斃。
“殺人并不一定需要理由,誠如長公主這般位高的貴主,一時心情不好殺人也是情有可原,無論人是不是公主殺的,下官都會處理好此事,但下官想聽公主親口說出來,人,究竟是不是你殺的?”
“不是!”李玄玄擡腳跺在他腳背上,裴知行嘴角抽搐了一下,松開了手。
“你有完沒完,怎麼就抓着我不放呢?”李玄玄豎起大拇指了指着自己,炫耀道:“我李玄玄神通廣大,若我想要殺一人,不露痕迹的手段多的是,哪還輪得上讓你這種小角色抓了把柄。”
裴知行盯着她的雙眸看了半晌。
她毫不掩飾神色中的得意,就像恨不得此刻能殺一個人,才好向他證明一番自己的本事。
看樣子是個蠢的,人當真不是她殺的。
李玄玄見他良久不說話,便不屑地輕哼一聲轉身要走,裴知行又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拉扯回來。
“等一下,你身上有那件羽衣上的羽毛又該作何解釋?”
他恰巧将李玄玄的外袍與她的手腕捏在一起,加之李玄玄今夜本就渾身綿軟無力,全靠強撐,這一拉扯,大袖袍衫便輕飄飄地從她肩頭滑落,露出了滿背如羽衣般奪目的鱗羽。
裴知行難以置信地睜大了眼。
“這是什麼?!”
李玄玄惱怒地抽出手,用袍衫将自己重新裹好。
“裴少卿現在可滿意了?如你所見,我被那件羽衣詛咒了。”
裴知行從懷裡拿出那根羽毛,原本他還一直疑惑為何唯獨這根羽毛的羽根處血迹斑斑沒做任何處理,原來這根羽毛根本就不是羽衣上的,而是出自李玄玄身上。
“詛咒?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事已至此,李玄玄覺得如果自己再繼續隐瞞下去,明日裴知行不明就裡地将一些與本案“無關緊要”的信息透露給太上皇反而會更添麻煩,隻得将實情全盤托出。
“那件羽衣本就有問題,今日赴宴時我迫不得已穿上了羽衣,當場就被詛咒了,這些羽毛在吸收我的精氣,照這個生長速度,過不了幾日羽毛就會長滿我全身,而我也會被吸光精氣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