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那妖物并不是下官一人斬獲的。”裴知行不敢獨自邀功,他慢慢擡眸看向李玄玄。
李玄玄正趁着李隆基分心之際偷偷調換棋子,她聞言色變,立馬扭頭瞪着兇狠的眼神警告裴知行不要亂說。
“噢?那還有誰?”李隆基問道。
李玄玄趕緊替他答道:“那當然還有大理寺的一衆官吏呀三哥,裴少卿怎麼可能獨自收服得了這麼大的猛獸,是吧裴少卿?”
“長公主所言極是。”裴知行附和道。
李隆基釋然:“裴少卿謙虛了。”
“予本來還擔心,玄兒回城的這段時間可别出什麼岔子就好,沒想到不知從何處蹦出個猛獸來,眼見謠言四起,好在大理寺沒有讓予失望,裴少卿斬了這猛獸,予也好給群臣一個交待。”
李玄玄默默翻了個白眼:什麼群臣,不就是那苟稷一人。
李隆基向李玄玄問道:“玄兒,你說說看,該如何賞裴少卿好?”
說到底,裴少卿也是為她解決了麻煩,這個人情就讓給她來做好了。
李玄玄撐着下巴,食指百無聊賴地敲擊着木棋局,盯着裴知行壞笑道:“三哥讓我來賞?倒不知裴少卿想要什麼?”
裴知行還沒蠢到會向她讨賞的地步,他立馬躬身道:“這是下官職責所在,下官别無所求。”
李隆基點點頭,對裴知行這般謙卑的回答很是滿意,而後轉頭看向李玄玄。
雖然自己連一枚銅闆都不想賞賜給裴知行,這家夥的惡劣程度簡直比傳聞中還有過之而不及。自己若不是長公主,指不定在他手裡死上幾回了。
而且,今早若不是自己出手,那妖物難說還得被他再放跑一回,即便到最後,他也沒把自己的交待放在心上,真是狂妄自大。
想到這裡,李玄玄将一枚黑子用力按在棋盤上。
“既然裴少卿不要賞賜,那三哥就賞大理寺一千兩白銀吧,這幾日他們都辛苦了。”李玄玄降下語調,悻悻地說道。
不論如何,三哥的面子還是要給。
裴知行還跪在地上,迷茫地看着她,以為她還有别的話要說。
李隆基面帶微笑道:“裴少卿愣着幹嘛?還不快謝過長公主。”
裴知行這才反應過來,她這是放過自己了?
他趕忙謝過聖人和長公主,轉身向門口走去。
李玄玄斜瞄着他的背影,見他腳步都輕快了許多,不禁冷呲一聲。
“不知三哥那日說送我一件生辰禮可還算數?”
她慵懶的語調在他身後響起。
裴知行聽罷眉頭緊蹙,他長歎一口氣,轉身複而跪下。
李隆基正低頭查看着棋局,滿不在乎地回答:“算數算數,三哥一言九鼎,别說是一件了,就是一百件三哥也送你,想好要什麼了嗎?”
“什麼都可以嗎?三哥到時不會舍不得吧?”
李玄玄說完,一臉壞笑地比着口型沖裴知行汪汪叫。
裴知行回盯着她,眼裡盡是忿恨與不甘,昔日長安城人人聞之色變,不可一世的大理寺少卿,此刻卻淪為待宰羔羊。
李隆基放下一枚白子,拍手爽快道:“隻要是三哥拿得出手的,你盡管挑。”
“玄兒去了新府邸定會無聊,三哥不如就将他送給我消遣罷。”李玄玄沖着跪在門口的裴知行玉手一指。
“誰?”李隆基這才擡起頭,順着李玄玄手指的方向眯眼望去,正好瞅見裴知行如喪考妣、萬念俱灰的臉。
他頓時大驚失色:“玄······玄兒,這……這不大好吧?你都還未成婚,就······”
“三哥怎這樣小氣。”李玄玄嗔怪道:“一隻鳥兒也舍不得送我嗎?”
“什麼?鳥?”李隆基視線越過裴知行頭頂,朝更遠處仔細望去。
門外的蕪廊上的确挂着一隻金絲檀木鳥籠,籠子裡的白鹦鹉似乎知道自己被李玄玄選中了,嘹亮地叫了幾聲。
“原來如此。”李隆基長舒一口氣,尴尬地笑笑:“你還是一如既往地喜歡這種小東西,不就是一隻鳥嗎,玄兒喜歡拿去便是,予還以為······”
李隆基又正言厲色地沖裴知行訓斥道:“裴寂!你謝了恩還跪在這幹什麼?!還不滾回大理寺去!”
裴知行緩緩起身,狠狠剜了全身顫抖憋笑的李玄玄一眼,應諾而退。
屋裡隻剩下他們兄妹二人,李隆基一邊落子,一面假裝漫不經心地擡眼看她:“方才你的話倒是提醒了三哥,既然你也有了府邸,且幾日後便是及笄禮,是不是也該考慮一下自己的終身大事了?”
李玄玄撫摸着下颌,還在想着該如何堵死李隆基的棋子,于是滿不在乎地回了句:“嫁人哪有當道士來得自在痛快,我不嫁!”
見李隆基久久沒有動作,她小心地擡起眼皮,果不其然,三哥的臉簡直比鍋底還黑,見他醞釀着情緒正打算訓斥自己,李玄玄趕忙換上笑臉,改口道:“玄兒好不容易才回到阿耶與三哥身邊,還想多陪陪你們,這才回來幾天,三哥怎麼就想着要趕玄兒走了?”
李隆基這才洩去了心中的不悅,他繼續擡手落子,一邊諄諄教導道:“不是三哥要趕你走,實在是不将你安頓好,三哥總覺得愧對阿娘的在天之靈,這次倒也是三哥急了些,但京兆府像你這麼大的貴女基本都訂了婚,你也不能落後了才是,長安城的好兒郎這麼多,你自己也該上上心,日後沒事多走動一下,總能遇見合适的郎君。”
自從那日宮宴結束後,登門想為李玄玄說親的臣子,比上谏的還多,勤務政本樓的門檻都被烏頭皂靴蹭脫了一層漆。
李隆基剛開始還覺得不勝其煩,但沒多久也想通了,早日嫁個好人家,便能早日安穩地過日子,經曆了這麼多事,他們一家畢生所求的,不就是安穩度過一生麼,且如今她身後的兩座靠山坐得安穩,無論許進哪個世家不得将她端在心尖上,這樣的日子也挺好的。
見自己說了一大通,李玄玄仍是一副不上心的樣子,李隆基心中煩悶,竟也拿出對臣子的态度來。
“就算現在不說這事,但至少也得有個期限才行,我也好給那些上門提親的臣子們個交代,你給予個準話,就當是軍令狀了。 ”
“一年。”
李玄玄頭也不擡地幹脆道:“一年期過,三哥就将我許人家吧。”
李隆基持子的手頓在半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