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當叮當”。

陣陣的鈴聲如雨點一般細密，落入了他們耳内，留下了屬于自己的痕迹。

三人同時擡頭看去。

街道的盡頭不知何時出現了幽幽鬼影，因為光線太暗、距離太遠，所以看不清相貌。

對面的鬼影不緊不慢，向前走來，他們的腳步無聲無息，在不知不覺間，和蘇浔沚等人的距離越拉越近。

“叮當叮當”的鈴聲一聲比一聲響亮，逐漸清晰起來。

待到距離更近了一點，他們的面貌終于在蘇浔沚等人的面前揭露。

——那是一群身着盛裝的“人”，他們姿态莊重嚴肅，步履緩慢而輕盈，像是踏于雲端，自遠方“飄”來。

其中最為醒目的是位于正中央的那個女人。

女人畫着紅妝，朱砂輕點，身着華服，體态優雅。

她的墨羽披于身後，長至小腿，在月色下泛着極美的光澤。

她的眼睫輕顫，眸中似有光華流轉，一朝輕擡，欲說還休之意顯露，嬌俏可人，頂過萬般殊色。

而她身後的一衆大多千奇百怪，有長着斷角的，有在額上開眼的，有面帶麟角的……甚至還有在地上爬行的。

恍惚之間，蘇浔沚好像聽到了盛大的禮樂，自遠及近，由小變大。

一縷暗香飄過，若有似無，足以攪得人心水亂顫。

蘇浔沚擡眸，恰巧與那站于中央的女人對上眼神。

對方朝蘇浔沚輕笑起，那絕美的笑顔宛若花枝亂顫，一雙桃花眼情态嬌羞、飽含情意，似是鐘情一人，小女子純潔的姿态盡顯于此，給人以春風拂面之感，連周邊的景象都被她颠覆，好像春景到來。

蘇浔沚神色一滞，瞳目無光，像是被困在了什麼的地方。

但很快，他就從那豔麗到沉溺的桃花林中脫出，他瞪大眼，大口喘着氣，往時平靜如水的瞳眸裡透出驚懼，一顆顆豆大的汗珠自他額上冒出，又流入了他的衣襟。

雲鹄注意到了他不良的情況，他默默上前，不知從哪裡掏出了一顆藥丸，他輕聲詢問：“來一顆？”

蘇浔沚快速抓起，丢入口腔，連嚼也沒嚼就将之咽了下去。

也不知是什麼藥，見效極快，不到一分鐘，他的心頭便平複下來，之前被攪亂的腦子也變得理智。

他聽見旁邊人低聲，語氣莫名：“你還挺信我的……”

蘇浔沚神色恢複平靜，他像是在陳述事實：“你如果想，早就可以殺了我，不必等到今天。”

“呵呵，”雲鹄低笑，“也對。”

那儀仗隊伍如一條長龍，接連不斷的“人群”飄過，過了幾分鐘才完全越過了雲鹄等人所在位置。

随之而來的是比方才在深巷内感受到的更加冰寒的鬼氣，冷得刺骨，冰至心頭。

所以那些冷氣是鬼怪自帶的？

蘇浔沚眸色冷凝，面色凝重：這就是鬼怪嗎？現在的我還遠遠不夠……

他眉心鎖起，拳頭緊握。

人影慢慢遠去，直至消失不見。

旁邊本還留着的小販們松了一口氣，其中一個擦了擦頭上的迸出的汗，他拍着胸膛，心有餘悸：“百鬼夜行不是還有幾日嗎？怎麼今個兒就來了，還好沒出事……”

蘇浔沚找準時機插入話頭：“百鬼夜行是定期舉辦的？”

“對啊，小兄弟，你是外面來的吧？”小販打量了一番蘇浔沚，然後和他道，“百鬼夜行本是每月末舉行的，今個兒不知為什麼還沒有到月末就辦了……”

“哎哎，不說了我這兒來客人了，”小販忙止住了他的話，臉上堆起熱情的笑來招待客人，“客人，您要點什麼啊？”

蘇浔沚這才發現，許是百鬼夜行舉辦完了，街上陸陸續續出現了鬼影。

來到小攤前的正是一個青面獠牙的鬼怪，他帶着，他身材高挑，來無影去無蹤，蘇浔沚完全沒有發現他的靠近。

蘇浔沚後退幾步，遠離了小攤招待的範圍。

明明如此強大的鬼怪就在面前，之前和他交談的小販看上去卻絲毫不懼，反而熱情攬客，兩者倒是交流得和諧。

蘇浔沚垂眸。

也許人鬼混居真的是個正确的選擇吧。

＊

這是和白日截然不同的景象。

白日的幽都，活力四射，欣欣向榮；冥夜的幽都，燈火璀璨，金碧輝煌。

此時，暗色正籠罩着幽都，雖給天空披上了一層巨大的黑幕，但街道依舊繁榮。

大紅色的燈籠高挂在各家各戶的屋前，溫馨美好。

各種小攤上環繞着彩色的小燈泡，似琉璃般動人，五光十色。

燈火照在這片幽暗的大地上，雖不算太明亮，但驅散了人們心底的恐懼，促使了人鬼和諧的場面出現。

即使黑夜是鬼怪的時間，但依舊有人的活動。

不少人仍未歸家，反倒和鬼怪一起享受起了這熱鬧的夜景。

三人逛了一番這夜市，連帶着觀察了一下這城市，然後返回了客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