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再多注意便走開了，無人注意，在懸賞令的最末端，畫上那個黑發藍眸的青年以銳利的眼神冷漠地注視着一切。

＊

入城比蘇浔沚想得還要簡單，守門的士兵沒有詢問他們的信息，甚至看都不看就把他們放進了城門。

一入城，沒走多久，那熱鬧又帶着些混亂的街道就出現在了眼前。

女孩們身穿整潔卻破舊的衣服在市場買東西，賣報的小童朗着童聲在街上到處吆喝，嚣張的惡霸在街道正大光明地收取保護費，狡詐的竊賊在暗處等着盜取來往行人的錢包……

蘇浔沚四處張望着，眼中帶着不解，活像第一次進城的鄉下人。

雲鹄則是感慨萬分：“這裡還是這幅模樣啊。”

蘇浔沚：“你來過這裡？”

雲鹄笑着：“當然，沒有到過這裡的旅行家不是好的旅行家。”

“這裡以前也是那麼……混亂的嗎？”蘇浔沚頓了頓，找準了形容詞。

“當然，所以說，很多貴族因為嫌棄這裡，所以從沒有到過這裡。”

“但他們卻自稱旅行家，偏偏他們的書籍還大賣，”雲鹄再次把話題說歪，他鄙夷地說，“想成為旅行家還嫌棄這嫌棄那，真是貴族做派。”

“不是，我的意思是這座城為什麼那麼混亂，那些人都沒有人管的嗎？”

蘇浔沚看着旁邊被發現錢包丢失的婦人。

對方發現丢失時的第一反應不是求助官方，而是萬分懊惱地跺着地，最後自認倒黴離開了。

他又想起了剛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那時的他還什麼都不知道，就被卷入偷竊的風波。

少年們年少不知善惡，錯把惡事當正義。

他其實也不怪他們，在這樣一個環境裡長大，成為這樣一個人也不是他們能決定的。

隻是，他覺得有點可悲。

那一眼就看得到盡頭的人生，那不能由自己決定的人生是多麼的可悲啊。

雲鹄反問：“你知道這裡為什麼叫無序區嗎？”

蘇浔沚猜測：“因為這裡沒有秩序？”

雲鹄笑容潋滟：“确實，你說的也沒錯。無序區，無序區，名如其地，沒有秩序。”

他又問道：“你知道邦聯共有幾個城市嗎？”

但他也沒有等着蘇浔沚回答，直接揭曉了答案：“邦聯共有九個城市，分别為幽都，永夜之都，鮮血之都，白金城，安樂鄉，中立之城，飄香城，中轉站，天上城。”

他徐徐道來：“除了中轉站外的各個城市被不同的世家世代掌控着，特點分明。幽都，幽靈聚居，百鬼夜行；永夜之都，組織林立，自由放任；鮮血之都，弱肉強食，等級森嚴；白金城，觥籌交錯，強者成群；安樂鄉，娛樂至上，适者生存；中立之城，高樓棋布，财閥掌權；飄香城，暴食成瘾，萬物可食。”

一張巨大的地圖自雲鹄口中展開，列入了他的棋局。

“其中，永夜之都的城主在幾年前被人所殺，世家滅門，城主換代，更替為淩風之城。”

永夜之都的棋子被他輕輕推倒，淩風之城的棋子占領了它原來的位置。

“除此以外就是中轉站了，它是天上城的附屬島嶼，沒有城主，一切以天上城為中心。”

“天上城則是邦聯的主宰，所有的城市拱衛着它，貴族們擁着擠着也想進入此地。在此定居的都是頂級世家，按下層人民的話來說就是‘那裡神天仙境，不可觸及；那裡無所不有，包羅萬象’。”

天上城占據了棋盤最後方的“王位”，中轉站則是“國王”的“車”，任“國王”驅使。

“而無序區嘛，”他頓了頓，終于提到了正題，“他是所有城市以外的地區，是未被人選擇的區域，這裡的人們不得上層重視，聚居于此，久而久之，自然發展成為了城市。”

“過了數百年，人們公認的無序區也便成了這座城市。”

過了一會兒，他又補充道：“當然，還是沒有得到上層們的承認。”

無序區剛立起的棋子再次倒下。

蘇浔沚見他那麼熟悉，于是問：“這些地區，你全去過？”

雲鹄看上去頗為得意：“當然，我可是本世紀最偉大的旅行家嘛！所有的城市的特點我都能信手拈來。”

旅行家？

蘇浔沚對這個身份而感到意外，又覺得有些合理。

這是這個人會做出來的事。

但他應該還有其他身份吧？

蘇浔沚斷定。

“那麼，歡迎你來到無序區！”

毫無預兆，雲鹄張開雙臂，面朝着他，咧開一個大大的笑容，那漂亮的臉陡然生動起來。

“這裡是被上層貴族們放棄的地方，是落魄貴族作威作福之地，是底層人民報團取暖之地，是通緝犯們隐匿行蹤的最好去處，是秩序無存之地！”

他高歌着。

背景雜亂吵鬧，但他仿佛有魔力一般，能讓人的視線牢牢地固定在他身上，不能轉移。

他是最傑出的演出家。

＊

“所以，這是怎麼回事？”

雲鹄笑眯眯的，但他身上的氣勢讓人不寒而栗。

蘇浔沚坐在他對面，面色尴尬：“你聽我解釋。”

在幽暗、潮濕的監獄裡，兩人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