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長安道:“适才你們在此聊前朝舊事時,我已經大緻看過此殿四下,卻并未發現文書繪本之類的卷軸圖冊。據說當年文皇後入葬時,其陪葬的古書法帖字畫價值不吝萬金,規模亦浩大紛纭,但此殿中卻除了陪葬銅燈、俑,并無任何像是書畫卷軸類的東西。”
他忽然進前一步,毫不客氣地以紫竹箫點在栎陽神君身前,喝道:“所以,你帶我們來此,究竟有何目的?”
栎陽神君被他逼在身前,卻毫不以為意,淡聲道:“以你之見,我該有何目的呢?”
蕭長安冷然道:“那就須得你将面具除下來,讓我們看看,你究竟是什麼人?”
又向阿秋道:“你還不離開他身邊?”
上官玗琪神情躊躇,卻仍并未有任何動作。皆因她心境空明如水,看事看人均很簡單直接。雖然直至此刻,也不知道栎陽神君的身份,但她不覺得這此君是壞人,故不會将他視作敵人。
阿秋其實心中也很想知道,栎陽神君究竟是什麼人。到得此刻,她對他的感覺,是像人多過一位神靈。
但蕭長安這般以洞箫指着相問,她忍不住道:“小蕭,你把箫放下。神君并不欠我們什麼,我們沒有理由要求他露出真容。”
蕭長安冷然道:“你不想看看他究竟是什麼人嗎?若我們三人聯手,未必不能将他拿下,而這樣,你也就不必嫁給他了。”
阿秋這才醒悟,蕭長安首先出手,卻并非因他有勝過栎陽神君的把握,而是期待他踏出第一步之後,上官玗琪和阿秋與他聯手。
想來從踏入地道之中開始,蕭長安便已打定如此計劃,他從來不是讓人牽着鼻子走的人,會這般老實地跟着一個莫知其來曆的栎陽神君,由他帶着進入從未到過的地宮山陵。時時想着如何反制,才是他的一貫做法。
但直到了此刻,他才發難,則是因為發覺可能受騙。若是這地宮根本沒有什麼《韶》、《武》繪卷,那他帶他們下來,其用心便殊為可疑了。
上官玗琪略一遲疑,終究開口道:“還請前輩解釋,為何這墓室之中,并沒有您所說的古籍法帖?”
她出言時,右手也已按在了肩頭“冰篁”上。
若是栎陽神君回答得不對,匣中之劍,瞬息可出。
見上官玗琪也已經表态,蕭長安立時喝道:“阿秋!”
他此刻呼喊催促,卻并不因為他的小心眼,而是阿秋還在栎陽神君身側,隻要栎陽神君制住阿秋作為人質,那他和上官玗琪都不必出手,直接乖乖認栽就是了。
栎陽神君被飛鳳衛之中的“白羽”、“青鹞”遙遙鎖定,卻并無任何動作,更沒有如蕭長安所擔心那般,出手挾制阿秋,而是就那般一動不動,像是特地要等阿秋的反應。
阿秋略一猶豫,終于擡頭向栎陽神君道:“抱歉,我……”她身形甫動,便要脫離他的掌控範圍。因為畢竟,較之認識不久,神秘莫測的栎陽神君,上官玗琪和蕭長安與她相識時間要久得多,更曾一同出生入死過,她不可能破壞蕭長安想出來的這個三人聯手計劃。
誰知她不動還好,這般一動,形勢立即大變。
所有人均感到這地宮的空氣似直接降到了冰點,更似瞬息間有無形雷意隐聚。
阿秋還未來得及竄出,已被一股大力重重拉回,她隻覺自己瞬間撞入了一個堅實懷抱之中,然後便被對方銅牆鐵壁般的身體禁锢住。
她震驚擡頭,卻見山玄玉面具下,原本溫和冷峻的灰色眼眸忽然亮若閃電,正居高臨下俯視着她,饒是她再遲鈍,亦可看到他眼中的真怒。
武者本能,受制後立刻便會設法反制,阿秋袖中刺秦滑出,亦再顧不得上官玗琪和蕭長安盡皆在場,立亮匕首,直襲對方咽喉要害。
但幾乎是一招之内,她的手腕再度被擒住,而匕首亦順利被收入那人衣袖中。
從她出道以來,這般地被人自手中奪去刺秦,乃是頭一回。阿秋心下劇震,駭然得無以複加。
刺者并非尋常武林人,若兵器都能脫手,那等同性命不保。
而最令阿秋驚駭的卻是,這人之所以能一招之内奪過她的匕首,并非是武功真的高過她那麼多,而是似乎對她的路數極緻熟悉,且仿佛與她心意相通,她才動,他便知道她的掌鋒切往何處,故能準确截斷她的進攻。
阿秋隻覺背上冷汗淋漓,是生平從未經曆的且驚且險。
她對對手一無所知,而對手卻似對她了如指掌,對她一向隐藏的武功底子更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