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強從未受過如此羞辱，他全身僵硬着站起身，藏在寬大衣袖下的手緊握成拳，而後咬着牙望向徐芷華，雙眸垂下緊盯着地面，低頭道：“臣無意對王妃不敬，還請王妃恕罪。”

這還是父親第一次向她低頭，徐芷華下意識便要起身，卻被身邊的盛榮按住。她隻好坐在原位上虛扶徐強：“父親您快請起，女兒受不起。”

“你如今是本王的王妃，自然受得起。”

盛榮還在一旁煽風點火，眼看徐強氣的臉色鐵青，徐芷華連忙出言：“王爺，妾身在家中最喜的便是我家孫嬷嬷做的栗子糕，要不妾身給您準備些嘗嘗？”

他自然是明白徐芷華的用意，畢竟徐家是徐芷華的娘家，也不好太過分，盛榮也就接言道：“也好，那你讓孫嬷嬷将點心裝好，我們回家去吃。今日出來的也夠久了，該回去了。”

就這麼回去了嗎？

雖然對這個家，除了小娘之外，徐芷華也沒什麼好留戀的，但畢竟生活這麼多年，總比回到那冷冰冰又陌生的盛王府要讓她安心。

可是……遲早是要走的。

徐芷華順從的點頭應下，然後起身去尋孫嬷嬷。

一旁的徐明珠母女一直不敢多言，生怕小王爺的怒火波及到她們。還好，小王爺隻會饒有興趣的盯着徐芷華，沒有注意到她們。

等到他們離開的時候，徐芷華也再也沒有機會見到小娘。

*

回去的路上，如魚捧着食匣子跟在馬車後，錢嬷嬷也不知道被盛榮安排做什麼去了，總之馬車上隻有他們夫婦二人。

而盛榮則雙手墊在腦後閉目養神，他滿臉疲憊，車上鋪的軟墊讓他昏昏欲睡。

隻是在他閉目時，總是能夠察覺到一雙偷偷注視着他的眼睛。終于，他忍無可忍，猛地睜眼，正對上拿起馬車上備着的鬥篷的徐芷華。

“你在作甚？”盛榮冷臉問道。

徐芷華也被盛榮突然睜開眼睛的動作吓的渾身一抖，悻悻放下鬥篷，紅着臉小聲解釋：“妾身看王爺困倦，怕王爺着涼，想着給您蓋上鬥篷。”

盛榮揉捏着自己依舊困倦的眉心說道：“不必了，一會兒我會到前面常青樓，你獨自回府便可。記住，離正屋那幾個人遠些，否則我護不住你。”

一聽說他還要去常青樓，徐芷華想起小娘對自己的囑咐，小心地拉過他的衣袖問：“王爺，今夜您還不打算回府嗎？”

“怎麼？如今你也想管我？”盛榮勾唇一笑，然後伸出長臂勾住徐芷華白皙的下巴：“莫非王妃是怪小爺沒完成洞房花燭夜，想要補一個？”

徐芷華感覺他觸碰到自己的地方滾燙，她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俊臉越來越近，本想順從的閉上眼睛接納他對自己做的一切，可内心的尊嚴讓她忍不住推開盛榮，一滴淚從她的眼角滴落。

“對不起，小王爺，妾身還、還沒有準備好……”

盛榮倒是不惱，隻是沖她搖搖頭：“小爺我從不強迫人，既然王妃還未準備好，那就等什麼時候合适，本王再回屋。”

說完，他撩起車簾往外看了看，而後大喊道：“停車。”

他将鬥篷披在身上，頭都沒回的下了馬車，徐芷華偷偷往外看去，隻見盛榮繞過挂滿錦緞的回廊，絲絲古樂入耳，淡淡的酒香飄來。

一群花枝招展的姑娘從那廊下經過，見到盛榮後，幾個姑娘撲進他懷中，莺聲燕語，好不熱鬧。在這個地方，各色人紛紛忙碌着，打賞、傳菜、迎來送往，而那此起彼伏的絲竹之聲，将整個常青樓裝點得愈發妖娆。

盛榮就這麼消失在常青樓中，徐芷華低下頭，眼淚如一顆顆珍珠般墜落在她的衣襟上，她不知道自己在難過什麼，是為盛榮？亦或者是為那無盡深淵般的日子……

*

次日清晨，外面又飄起密密麻麻的雨絲。

徐芷華先去正屋給盛家家主和大夫人請安，不管他們的态度如何冷嘲熱諷，也不管盛榮多不喜歡那些人，她是盛榮的王妃，就該替盛榮守孝道尊禮節，這才不會讓人在外面說三道四。

她耐心的伺候大夫人用完早膳後，才回自己的院中。今日錢嬷嬷在外面采買新的家仆侍女，她是這個院子的女主人，自然也是要過目的。

回房梳洗一番，在如魚的陪伴下，錢嬷嬷帶來了一排十三四歲的少女，個個都是面黃肌瘦，營養不良的模樣，可還是能夠看出有幾個是美人胚子，長大後應該也是傾國傾城。

“王妃，這幾個就是老奴挑選的，您過過目，若是有不可心的打發出去就好。”錢嬷嬷道。

徐芷華看着這幾個丫頭，瞬間想起小時候的自己，那時候她和小娘就住在下人的廂房中，每日總是吃不飽穿不暖，小娘将她的口糧省下來給徐芷華，自己餓的時候小娘就會猛灌涼水，後來父親看上一個外屋的丫頭，大夫人急了，這才将她們母女接回來，也算是活下來了。

自己淋過雨，徐芷華舍不得将這些丫頭趕走，于是選了幾個看着順眼的留在内屋跟着如魚學着伺候，剩下的讓錢嬷嬷帶出去做些外面的事情，也算是都留下了。

錢嬷嬷将人帶下去後，她猶豫再三，還是走到徐芷華面前低聲勸道：“王妃，老奴有幾句話不得不說，您别嫌老奴多事……”

“錢嬷嬷，您是王爺身邊的老人，也是我們的長輩，我怎麼會嫌您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