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一林一向是個很有分寸的人,他甚至清楚,有些女孩會對他另眼相看,也是因為他的有分寸。
畢竟,對于一個不太熟的人的冒犯,唯一可能不會讓人心生反感的情況,是顔值上乘。
這也是許一諾教他的。
剛聽到這樣的話,許一林還以為,老姐這是在反諷他。
咱們一個長相普通的人,見到女生還是自覺點。
但看副駕駛上蔣怡婷的樣子,她好像也沒太在意。
兩個爸爸坐一個車,進城的時候就跟他們岔開了,應該是有很多的舊要叙。他爸走的時候囑咐他,要把蔣怡婷送回家。
“你這外号,起的還挺有水平的。”
蔣怡婷心不在焉的看手機,敷衍地嗯了聲。
可能是有什麼事要忙,許一林沒說話,車平穩地開進城區,下午的天氣正好,陣陣微風,預示着晚上要下雨了。
“許一林,你到公交站台給我放下吧。”
“怎麼了?”
蔣怡婷說,“我好像忘記鎖我們家小門了。”
聞言,許一林下意識幫她回憶着,手上方向盤默默地換了車道。
“今天晚上如果下大雨,山上的泥水沖進院子,那我們家得被淹了。”
說着話,許一林已經在前面路口掉轉了方向。
“哎?”蔣怡婷跟他說,“不用麻煩,你明天還要上班呢。”
許一林:“我明天不上班。”
駕駛員一意孤行,不聽她的話,蔣怡婷隻能說,“那我們回來的時候,我幫你加油。”
許一林:“行,你說怎麼就怎麼。”
就是沒想到,這陣風來的飛快,返回的路上,隻是過個隧道的功夫,出來已經是烏雲蔽日,大大的雨滴砸落在車窗玻璃上,許一林打開了雨刮器。
路上的車輛很顯然變少了。
“是陣雨,這個季節,不會有泥石流的,别擔心。”
“是我沒看天氣,不應該今天來的,早上那麼堵,就該想到會不順。”
“哦。”許一林笑了下,“你這話說的,那我跟我爹不也是今天出來了?夏天的天氣本來就變得快。”
這都是小事。
風馳電掣地趕回村裡,那時候正是下午五點,剛一進門,就下起了傾盆大雨。
蔣怡婷也沒有記錯,小門的确大開着,這一定都是因為她爸爸心不在焉,沒有查看。
小門後面有一塊地,往上是一條橫着上山的路,往常的泥石流天氣,她家作為地勢最低的一戶,一向很遭殃。
找到鑰匙,她先将門鎖好,這個時候雨下的大,他們就先不回去,傘放下,一同在蔣家的主屋裡,想着等雨停。
他們兩家很多東西都一樣,組合櫃,老舊電視機,床,沙發,像一整套都一起買的。可實際上,許家結婚的時候,蔣爸還是個十八歲的毛頭小子呢。
屋外喧嚣的雨聲,漫天的烏雲,導緻屋内看起來像半夜,也沒有光亮,隻有時不時的叫人眼前一亮的閃電,好久沒下過這樣大的雨了。
手機裡遲來的暴雨雷電預警,幾乎同時響起,兩個人都沒有選擇查看。
蔣家的門窗口是新裝的,深灰色,嚴絲合縫,還是一扇一整面的超大玻璃,兩人在玻璃前,看着外面的雨幕。
說安靜,竟也叫人覺得很安靜。
這個時代各個行業,都仿佛千軍萬馬過獨木橋,人就沒有一刻是放松的。
這一刻的惬意,像在時間裡擠出來的,許一林竟然有些舍不得雨停了。
“這大概是今年夏天最後一場雨。”
配上蔣怡婷這句話,許一林越發産生一種不舍的滋味,他偷偷盯着她看。
剛才傘全給她打了,可她發尾還是濕了些,散亂在背後,一绺一绺的,把衣服浸濕了,但她渾然不在意,将頭發盡數挽到耳後,鬓角有一小撮小碎發,形成了可愛的小弧線。
有點想,撥愣一下。
這個念頭出現了,輕易地就散不去。
他是有點明顯了。
“怎麼覺得,一點要停的迹象都沒有呢。”蔣怡婷擔心地往外看,“咱倆不會被埋在這吧?”
語出驚人。
他們倆人,面對着窗,後面是床,中間就半米的空間,規規矩矩站着,許一林覺得哭笑不得,站着覺得尴尬,坐下更他媽尴尬。
這屋子雖然有一道裂縫,但真心覺得,還有點堅固在身上,為咱們擋風遮雨了十幾年,它就算想倒,也得問問山上那群老祖宗,讓不讓它倒。
咳咳。
盡管這麼說,許一林依然覺得自己還是個唯物主義者的。
“笑什麼呢?”
冷不丁地側頭,這姑娘的眼睛已經不知何時落到他身上了。
剛剛看人看的飛起,這會不敢動彈了,想着剛才是蔣叔在這張床上躺着休息,應該也沒事,就面不改色欲蓋彌彰的,坐了下來,手往後撐,仰面坐着。
蔣怡婷被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儀容儀表,還指着他說,“你别笑我,你頭發衣服也都是濕的,我去給你找一件你換了吧。”
說着,邊從他膝蓋小心地擠過,去翻箱倒櫃。
“不用,一會就幹了。”
蔣怡婷:“你是為了陪我,才回來這一趟的,可别因為我感冒了。”
别的實在找不到,老爸的衣服都是上世紀的款式,最後,蔣怡婷翻出來一件軍綠色的外套。
她拿出來,比劃了一下,比她的身形至少大三圈,恍然大悟,正好給許一林扔了過去。
許一林也在想。
“這,我的?”
蔣怡婷緩緩關上箱子,“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