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表”上的時間是“97”,何雨看了好一會兒,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現在是星期一的早上六點五十,她作為“何默默”正坐在教室裡。
“何默默,你昨天沒來啊?物理老師和數學老師都發了一張卷子,明天要講。”路過的班長好心提醒她。
市一中的住校生在周日晚上會上晚自習,走讀生可來可不來,何雨之前都不知道,她隻知道每周日的晚上她女兒背着作業就上學去了,昨天晚上十點多突然想起來周日晚上也得上晚自習的,何默默跟她說了沒事兒,她才安心了下來。
“謝謝你的筆記。”
時新月來的時候就看見“何默默”笑得一臉陽光燦爛。
她在距離座位還有半米的地方停住了。
“怎麼了?”
何雨低頭看看自己身上。
時新月縮了一下脖子,慢吞吞坐回了座位。
“不、不用謝。”
瘦弱的女孩兒接過課本和筆記,看見最上面擺着一個塊巧克力。
“這個巧克力可好吃了。”何雨這話說的真情實意,她好朋友于橋西每次從國外回來都帶巧克力給何默默,何默默不太愛吃,反而是何雨經常上班的時候就捏一塊走,晚上看電視看得嘴裡沒味兒也開冰箱吃巧克力,所以,要不是真心想謝時新月,她還未必拿自己最喜歡的那款來呢。
時新月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巧克力,看都沒敢看自己的同桌,低着頭說:“我……你不用給我。”
“你别跟我客氣。”
小姑娘的頭發是黃褐色的,透着幾分營養不到位的虛軟,又細又貼,随着她的動作垂下來擋住了半邊眼睛。
要不是記得自己現在也是個高中生,何雨都想揉揉這個小姑娘,說兩句心疼的話了。
過了半分鐘,時新月還是不肯接,何雨直接拿過巧克力拆一顆出來放在了她嘴裡。
叼着或者說含着巧克力的時新月震驚了,眼睛瞪着“何默默”,她的瞳色也淺,眼睛瞪圓了跟小貓兒似的,何雨終于沒忍住,笑着捏了一下她的臉。
時新月一直僵到了上課鈴聲響起。
自習課,何雨拿出了英語課本,看了兩眼就是頭暈目眩。
後面的小姑娘又戳了戳她:“何默默,周五數學老師發的卷子你做完了嗎?”
做完是肯定做完了,何雨從書包裡掏何默默做好的作業,掏到一半,她想起了什麼,擡起頭湊到了時新月的耳邊。
“新月,作業,你看麼?”
時新月吓了一跳,差點兒從凳子上彈了起來。
周圍的同學被短暫的騷動吸引,小姑娘察覺到别人的目光,耳朵一下就變紅了。
“我……”
“你借筆記給我,我借作業給你看,這是互相幫助,禮尚往來。”何雨壓低了聲音說,“你要是不借我的作業,我也不好意思借你的筆記了呀。”
“筆記,你随便……”
“我不,我是要跟你交朋友,不是要占你便宜。”
何雨阿姨渾然不覺自己現在說話的動作和表情就有點花花公子占人便宜的意思。
時新月好像被她的話吓到了。
何雨直接開始翻作業:“數學的卷子,要麼?”
時新月:“嗯。”
“物理呢?”
“我……”
“物理也給你。”
時新月看着一份份放在自己面前的作業,手足無措。
何雨看着作業就頭大,幹脆一摞都甩了過去:“你語文好,除了語文都給你。”
時新月低着頭隻會點頭了,不像是借作業參考的學生,更像是被土匪欺壓的小可憐。
她們同桌倆鬧出來的動靜别人也聽見了。
時新月身後做的貝子明探頭看了一眼,小聲說:“格格,何默默的物理卷子你先給我看看。”
“看什麼?”還沒等時新月說話,何雨先出聲了,“要借我作業跟我借,我是借給她,她就得先還給我。”
貝子明“哦”了一聲,坐正了身子繼續寫東西。
何雨趴回了桌子上,繼續跟英語單詞大眼對小眼兒,也不知道她旁邊坐着的那個幼貓似的小姑娘擡起頭小心地看了她兩次。
周一的早自習,教室裡的氣氛有些浮躁,尤其是班主任難得沒來,就連何默默身後那對同桌都在小聲說話。
自習快結束的時候,幾乎整個教室都在叽叽喳喳個不停,何雨眨了眨眼睛,她兩天沒睡好了,實在是犯困,下課鈴響起之前,她的意識就模糊了。
“格格,這是何默默的物理作業?借我看看。”
“不行,跟、跟何默默借。”
“她睡着了,你趕緊給我看看,我上課之前就還你了。”
“不行。”
“格格,你幹什麼呀?跟全年級第一坐一起也不用這麼狐假虎威吧?”
“不是,我、我沒有。”
“是我跟她說先把作業還了我,我再借别人的。”趴在桌子上睡覺的“少女”眼睛還沒睜開,聲音沁着四月裡晚風的涼,“她是我朋友我才先借給她的。”
周圍似乎安靜了下來。
“何默默”睜開眼睛,打了個哈欠。
站在時新月那邊的是個臉很白的女孩兒,她把校服敞開了穿露出來的T恤花裡胡哨,校服袖子也是挽起來的,手上戴了手表和好幾條彩色手鍊,一頭黑發蓬蓬松松地在頭頂卷成了一個揪,光是這一點看着就比何默默周圍坐的女孩子們時尚一些。